那男生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见顾峥拿着瓶子转身似乎要带走，才猛地清醒，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着急地把瓶子抢了回来，执拗地想塞给苏青青：“这、这是给苏同学的！”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苏青青见状，斟酌了下用词，对那男生说：“谢谢你，但这真的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男生的眼神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下，讪讪地收回了手。


    不是她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男同学的礼物不能乱收，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啊，那……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几个女生赶紧打起了圆场，推着那个还在发愣的男生，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林婉也合上书本站起身，看了看顾峥，又看了看苏青青，抿嘴笑了笑，“那我这个‘闲杂人等’也先撤退啦，不耽误你们的正事。”


    这话说得顾峥耳根一热，耳廓也似乎微微红了一下，把林婉逗的哈哈大笑，随即冲苏青青眨眨眼，抱着书，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转眼间，树荫下只剩下他们两人，苏青青想问，顾爷爷怎么会突然邀请她去家里吃饭，顾峥就从身后推出了一辆崭新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兴奋地拍了拍后座：“我带你去。”


    苏青青怔了怔，这是永久牌最新款自行车，满大街都看不到几辆，是极贵重的家当。


    常和蜜蜂牌缝纫机、半导体收音机、手表合称为三转一响，是新婚彩礼中极有排面的那一种。


    虽说现在不及四大件了，但昂贵始终是昂贵的。


    这款二八的又高又大，也就是顾峥，如果换了她，骑上去恐怕连地面都碰不到。


    见她愣神，顾峥伸手将她的《上下五千年》放进铁丝车筐里，随即长腿一跨，利落地上了车，他身高腿长，即使坐上车座，一只脚也能稳稳地支在地上。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上来。”


    苏青青有点犯难，她从来没坐过自行车后座，别别扭扭地侧坐上去，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顾峥等了一会，总觉得她没坐稳，回头去看，却见到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由笑了开。


    “抓着我的衣服，坐稳了。”


    自行车缓缓驶出校园，骑上了林荫道，或许是担心她害怕，顾峥一直都骑得很稳很慢。


    傍晚的风带着夏日独有的温热，吹起苏青青额前的碎发，也吹动了顾峥白色衬衫的下摆。


    道路两旁的白杨飞快地向后掠去，苏青青看着眼前不停变换的街景，感受着耳边呼呼的风声，连日来的压抑和紧绷仿佛也被这风吹散了不少，一种久违的轻松感悄悄涌上心头。


    没多久，两人便到了一片环境清幽的军区大院，不时能看到别墅前的站岗亭，苏青青觉得眼熟，忽然想起，这里似乎离陈晶莹家的那座小红楼不远。


    自行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一棵大槐树下。


    “到了。”顾峥单脚支地。


    苏青青跳下车，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并非她想象中的奢华门庭，而是一扇略显陈旧，却擦拭得干干净净的黑色铁门。


    没有夸张的站岗亭，也没有威严的石狮子，取而代之的，是爬满了半壁墙的苍翠爬山虎，和两棵修剪得一丝不苟，透着劲骨的青松。


    整个门脸都透着股沉静与低调，与陈晶莹家那种张扬外露的“贵气”截然不同。


    想了想，苏青青还是忍不住问道：“顾爷爷他怎么突然叫我过来吃饭？”


    顾峥像是被问住了，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后颈，眼神也飘向一旁，“啊……爷爷他，就是这样，脾气有点倔，对于喜欢的人，就恨不得立刻叫到眼前来。”


    喜欢的人吗？可她记得，自己好像从没和那位老人家说过话。


    她还是觉得这理由有点突兀，但不等她再细想，黑色铁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系着干净围裙，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笑着迎了出来：“阿峥回来啦？这位就是苏姑娘吧？快请进，老爷子念叨半天了。”


    苏青青只好按下疑惑，随着顾峥一并走了进去。


    门内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再次出乎苏青青的意料。


    虽说也是占地极大的院子，却用篱笆墙隔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小院，里面栽种的既不是昂贵的树木，也不是飘香的花草，而是各种常见的……茄子、辣椒……和西红柿，远远还有一个小小的葡萄架，下面摆着寻常的石桌和石凳。


    她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门，这里充斥着浓厚的生活气息，与她想象中应该是威严的将军府邸完全不同，更像是一个温暖踏实的……家。


    顾峥始终陪在她身侧，即便她看着那些辣椒入了神，也没有出声催促，身影被半坠的夕阳拉得长长的，与她交叠在一起，安稳而静谧。


    反倒是引着她们进来的陈婶，见苏青青对着几畦青椒红茄看得出神，热情地解释道：


    “老爷子呀，就这脾气，不喜欢那些有的没的虚招子，就爱鼓捣这点地，种些小菜，自己吃着放心，没事的时候锄锄草、松松土，用他老人家的话说，这叫不搞官僚形式主义，保持劳动人民本色！”


    苏青青这才发觉自己在这小菜园旁驻足了太久，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让您见笑了，我妈妈也特别喜欢侍弄这些，看着亲切，我还以为……”


    陈婶是个通透人，一边热络地引着她往屋里走，一边顺着话头接下去：


    “以为老爷子是个特严肃的老古板是吧？嘿哟，那可错了，我跟你说啊苏姑娘，咱家老爷子是天底下最和善、最通透的人儿，就是嗓门大了点。”


    她说着，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旁边耳根微红的顾峥，压低了点声音，语气里满是亲昵的打趣：


    “我家少爷这性子呀，就是随了老爷子，瞧着高高大大的挺唬人，实际上心软着呢，你别看他闷声不响，要说对一个人好啊，那可真是能好到骨子里去哟！”


    “能被他带回家吃饭的，你可是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