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客。”


    秦雅那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了苏婉的身上。


    她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理智，尊严，思维……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男朋友”这五个字面前，被碾成了齑粉。


    秘书很快就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职业化却不失轻蔑的微笑，对着苏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总，这边请。”


    苏婉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开那双如同灌了铅的双腿的。


    她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跟在秘书的身后，走出了那间让她永生难忘的办公室。


    从总裁办公室到电梯口的距离，不过短短几十米。


    但对苏婉来说，却像是走在一条铺满了滚烫烙铁的，通往地狱的审判之路上。


    公司里来来往往的员工，那些精英白领们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的背上。


    她能感觉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那不是苏氏集团的苏婉吗？她怎么会来我们这？”


    “看她那脸色，白得跟鬼一样，是被我们秦总给拒绝了吧？”


    “呵，苏氏都快破产了，还想来抱我们天虹的大腿？真是异想天开。”


    “听说她前夫现在在金瑞集团当总监，混得风生水起，把她甩了。真是报应啊！”


    这些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一字不漏地，钻进苏婉的耳朵里。


    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


    每一句话，都是一记耳光。


    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身份，她曾经最看不起的男人，此刻，都变成了别人嘴里，用来嘲笑她的，最廉价的谈资。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


    她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才维持着没有当场瘫软下去。


    “叮。”


    电梯到了。


    苏婉逃也似地冲了进去，疯狂地按着关门键。


    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无力地滑落，瘫坐在了地上。


    光洁的电梯镜面里，映出了一张她自己都感到恐惧的脸。


    绝望，空洞，扭曲。


    那不是苏婉。


    那是一个被彻底击碎了灵魂的，可悲的失败者。


    “我男朋友……”


    “我男朋友也觉得，风险太高了……”


    秦雅那带着微笑，却冰冷刺骨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疯狂回响。


    陈默！


    秦雅的男朋友，是陈默！


    那个吻！


    苏晴不敢告诉她的那个传闻，是真的！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那个被她骂了七年“废物”，被她一脚踹开的男人，转眼之间，就成了那个她连仰望都觉得刺眼的，女王的男人！


    而她！


    她自己！


    像个天底下最愚蠢，最可笑的小丑！


    一个走投无路，卑微到尘埃里，跑来乞求自己前夫的现女友，施舍一点残羹冷饭的可怜虫！


    哈哈……哈哈哈哈……


    苏婉的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干涩而又诡异的笑声。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不是呜咽，不是抽泣。


    是那种无声的，大颗大颗的，绝望的泪水。


    她终于明白了。


    她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陈默的报复，从来都不是大吼大叫，不是歇斯底里。


    他的报复，是无声的。


    是诛心的。


    他不需要亲自出手。


    他只需要站在高处，冷漠地看着。


    看着她从云端跌落。


    看着她众叛亲离。


    看着她走投无路。


    然后，再让他的新欢，那个比她优秀一百倍，强大一千倍的女人，用最优雅，最体面的方式，给她递上那把，最致命的刀！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残忍，更羞辱的报复吗？！


    没有了。


    苏婉的心，死了。


    被这一刀，捅得透心凉，死得不能再死。


    ……


    苏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出停车场的。


    她像个游魂一样，在江州的街头，漫无目的地开着。


    车窗外，城市的繁华，霓虹的璀璨，都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她的落魄与狼狈。


    手机，在副驾驶座上，疯狂地响着。


    是公司助理。


    是银行经理。


    是那些曾经对她阿谀奉承，现在却急着来催命的股东。


    她一个都不想接。


    她只想逃。


    逃离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世界。


    鬼使神差地，她将车，开到了陈默现在住的小区附近。


    她不敢开进去。


    她只是把车停在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像一个卑微的偷窥者，遥遥地望着那栋亮着温暖灯光的楼。


    她幻想着，或许，陈默会突然出现。


    她幻想着，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她拿出了手机，颤抖着，翻出了那个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拨打的号码。


    她的手指，在拨号键上，悬了很久，很久。


    屈辱，不甘，怨恨，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卑微的希冀。


    最终，求生的本能，还是压倒了一切。


    她按了下去。


    电话，通了。


    “嘟……嘟……嘟……”


    那单调的等待音，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着她脆弱的神经。


    就在她以为，电话会被直接挂断，或者永远无人接听的时候。


    电话，被接通了。


    “喂？”


    一个清冷的，公式化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


    不是陈默。


    苏婉的心，猛地一沉。


    “你好，我是陈总监的助理，他现在正在开会，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方便的话，我可以帮你转达。”


    助理？


    开会？


    苏婉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攥紧。


    她当然知道，这只是借口。


    这是最冰冷，最不留情面的拒绝。


    他甚至，连亲口跟她说一句话，都觉得多余。


    他把她，当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需要由助理来打发的，骚扰电话。


    “我……”


    苏婉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火。


    她想质问，想咆哮。


    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有什么资格？


    她现在，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他？


    “喂？请问你还在听吗？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就先挂了。”助理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没事了。”


    苏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然后，她仓皇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了脚垫上。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苏婉趴在方向盘上，肩膀，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她彻底，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连最后一丝尊严，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