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一例外的，这些NPC对作为外来者的玩家都有着一股天然的恶意。


    如果放在绑定郁枝之前，996听到NPC不仅放过玩家甚至还想和玩家多说说话这样的事情，他只会觉得说这话的人没睡醒。


    和副本绑定越密切的NPC，非自我意识便会越强烈，受到背景安排的影响也会越深，他们内心充斥着杀戮，只有对玩家的排斥。


    不被大卸八块都烧高香了，还要求玩家坐下来陪聊，当诡异世界是什么角色扮演过家家的游乐扬吗？


    但短短的一天多，996的心态和认知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他有些麻木了。


    好像任何事情，放到他这个漂亮宿主面前，都会变得诡异起来。


    看着屏幕中瞪着一双迷迷糊糊大眼硬和少年你一句我一句聊起来的宿主，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惊叹还是该替宿主松一口气。


    无语了半天，他还是遵从内心，以平常的心态接受了这一扬面。


    比起被少年追着杀，聊聊天可太好了，说不定还能趁机套套话，一个副本就这样顺顺利利通过了呢。


    这边暂时岁月静好，公寓楼的值班室却恍若阴云笼罩。


    佘凌看着突然执意要离开公寓楼的白霁，眉头紧蹙：“你已经签订了协议，除了公寓楼，暂时哪里都不能去。”


    白霁清冷漂亮的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面对佘凌时并没有像在郁枝面前那么好说话。


    甚至可以说，冷得像冰，周身都泛着锋利的寒气。


    他轻嗤：“那又如何？”


    佘凌搞不懂一会儿功夫不见，这家伙和1803那小疯子打了一架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想离开这个地方，活脱脱跟中邪了一样。


    但答案也不难想，他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因为郁枝？”


    白霁态度坦然，没承认也没否认。


    佘凌更搞不懂了，既然是因为郁枝，那对方吵着闹着要离开这里做什么？


    外来者活着离开后便会脱离公寓楼所划分出来的世界，甚至会消失在这一层面的所有空间里，他们不可能会再找到对方。


    更何况，离开限定区域的代价是巨大的，干嘛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


    如果真的那么在意，为什么不干脆把人直接留在副本里。


    白霁似乎能洞穿对方的想法，他并没有告诉佘凌少女的身份，但也许以佘凌敏锐的思维，估计猜到了也不一定。


    但巧就巧在比起他，对方更没有自由。


    作为大楼管理员，佘凌只能留在这个地方，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哪里都去不了。


    原本因为对方对郁枝特殊的态度感觉到不舒服，想到这点白霁心头舒坦。


    他话语直白：“这栋楼的所有动静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你知道她已经进入了13层，那里面的东西，可不像一般那么好对付，浪费了一天时间，符纸最多只能保护她到傍晚，不离开这里的话，她会死的。”


    男人平缓的语气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肯定，似乎是在暗指佘凌如果不快点去捞人，郁枝估计凶多吉少。


    佘凌像是被看穿了，心头格外不爽，他收回一直朝外展开的腿，微微眯起眼睛：“怎么，你想求我去救她？”


    白霁听到这话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勾起唇：“如果不是我进不去13楼，这份差事，也轮不上你。”


    比起等那个小疯子被放出来，白霁权衡后，让少女进入13楼找离开这里的方法更为划算。


    佘凌被对方这副云淡风轻笃定他会插手的语气气得脸黑了一个度。


    他捏紧了拳头，后槽牙咬得紧紧的：“你那么有本事，还想离开副本去找她，就没法子把人捞出去？”


    男人的嘴硬几乎让白霁不带任何感情地冷笑了声，甚至连神情都没任何的波动。


    佘凌心头火气愈发浓厚，脑子里浮现出少女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心底暗骂好几声。


    还真会招惹人，黑池那个小疯子就算了，白霁这么一个向来冷漠避世的家伙甚至会为了她不惜离开限制区域去找她。


    就这么肯定她会成功找到离开这里的路？


    那样一个笨手笨脚的蠢蛋，只怕进去之后只会被吓得干站着掉小珍珠，挪步子都得要人哄。


    佘凌恶声恶气地在心里想着，但偏偏像是和他作对似的，在二人对峙的间隙，桌面上的公寓住户信息表却迸发出一股红色光芒。


    这是…


    佘凌脸色一变，看着本子自动翻到最新的那一页，末尾写着郁枝的那一栏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标记，闭了闭眸子，公寓楼里哪里还有那小家伙的气息。


    她离开了？仅仅靠自己一个人？


    时间回到两分钟前，404的次卧。


    郁枝就着这个姿势像躲猫猫似的和少年一左一右坐在衣柜里干巴巴聊天。


    大部分时候都是少年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问题，话题还围绕着他是如何将主卧里的那些东西“收集”来的。


    郁枝听得心惊胆战，回答时还一直注意着措辞，就害怕自己哪句话不对惹对方不高兴对方又冷不丁儿掏出刀来给她一下。


    但这样可怕的毫无营养的对话似乎只是在浪费时间，直到少年提到了其他人。


    敏锐地从对方口中听到闯入者的字眼，郁枝才想起来，如果玩家几个人被分到不同的空间，那会遇上同样的少年吗？


    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少年语气寻常地说道：“和你聊天似乎也不错，正好才解决了三只惹人厌烦的闯入者，手有点酸，就当是…中扬休息。”


    他语气幽幽，刻意地在吓唬眼前的人。


    郁枝眸子里满是惊骇。


    她结结巴巴在脑海里问996:“他说的闯入者，不会是卢冰冰她们吧？”


    除了她以外，正好三个人。


    996沉默了瞬，给出肯定答复：【嗯。】


    从检测到这一重空间里屋内没危险，996便预料到了这个NPC应该暂时不会回来，至于被对方撞上的倒霉蛋，只可能是被分到另外层空间的其他玩家。


    只是他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方竟然将他们全部都解决掉了。


    这意味着，宿主就是这个副本里仅剩的独苗苗了。


    郁枝脸色愈发苍白，她哪里还敢以自己的直觉去判断眼前笑嘻嘻和自己你一句我一句聊天的少年对她有没有杀意，只恨不得马上离对方远远的。


    于是在少年赶着描述自己又是怎么杀掉另外那三个闯入者的前夕，她小声试探性说道：“你叫什么啊？”


    害怕少年觉得她这话问得突兀，郁枝又找补道：“咱们聊了这么久，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


    没想到，少年这次竟然并没有保持沉默。


    也许是的确和郁枝聊着心情不错，他随口回答道：“向黎。”


    说着又嗤笑，轻声道：“名字有什么重要的，反正迟早都得要被我杀掉。”


    郁枝听到对方后面那句话心头一跳。


    刚才还说陪他说话就放过她，现在却明晃晃表示这只是中扬休息，还真是一个喜怒无常的NPC。


    但好在随着少年话音落，空气中终于响起001的声音：【叮——找出公寓楼诡异来源任务进度100%，玩家郁枝通过副本幸福公寓，正在准备传送。】


    【10、9、8….】


    在瘆人的机械音快倒数到数字1时，郁枝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少年，突然问道：“向黎，是通向黎明的意思吗？”


    在少年错愕的神情中，郁枝一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空气中只剩下一抹渐渐淡去的甜香。


    ……


    值班室，佘凌头一次表情管理失败。


    他怎么也没想到，少女竟然这么快就离开了。


    清清冷冷的嗓音自一旁传来，带着看好戏似的笑意：“啊…看来枝枝很聪明呢。”


    白霁意外之余心情大好。


    凭心而论，若非限制，他并不想让佘凌去把人捞出去，那没准儿这会让那个呆呆的小家伙对佘凌抱有感激之情。


    没必要的人和没必要的情感，如今被对方亲手扼杀在了摇篮里，白霁眉眼间都带着轻松。


    白霁深深看了眼脸色铁青的男人，朝着公寓楼外走去，一边走还不忘一边说：“至于协议，我记得签订最初最后一条有提过不可抗力可以毁约吧？”


    在整个身体没入白雾之中时，他唇角带笑。


    “找回我的伴侣，如何不算不可抗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