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野儿将灯放入河中，任由着这摇摇摆摆的小船就这样顺着这蜿蜒的小河远去，到最后只能看见灯上的微弱火光，就像是星星一般撒入漫天星河。


    赵凌思手中的灯却迟迟没有放下，他觉得这种东西都是一些封建古人的心灵寄托罢了，与其相信这摇摇欲坠的小船，还不如相信科学的力量。


    还有一个原因，除了解决眼前的困境，完成自己的论文之外，他没有什么真切的愿望。


    元野儿看着在那愣在原地的圈叉，很是好奇，便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不写？”


    赵凌思笑了笑，毛笔停在半空中，最后随便地在上面写了一些很假大空的话，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赶紧将小船送到河中。


    惠阳公主早就把灯放完了，蹲在地上，抬头问了句：


    “五哥哥许的什么愿望？”


    为了维持住他本人闲散王爷的形象，他只是回了句：


    “一些闲云野鹤的个人追求罢了。”


    惠阳公主点点头，又看向元野儿，问道：


    “嫂嫂呢？写的什么？是跟西域有关的吗？”


    元野儿脑中“西域”这；两个字出场率极高，通过她最基本的判断，她猜测这是：另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人问你别的部落，这要回答“好”，不就是找揍吗？


    于是元野儿摇摇头。


    惠阳公主看到她那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的脑袋不免笑出声来，不知到底是在笑什么，但确实是笑了。


    笑后，惠阳公主身边的侍女贴在耳边说道：


    “殿下，楚香小姐应了您的邀请。”


    惠阳公主听此朝着众人回礼，一副很是遗憾的样子，说道：


    “五哥哥嫂嫂，与同同窗邀我同游，盛情难却，与同先走一步。”


    惠阳公主这一走，诸位都松了一口气。


    当然赵凌思也知道，这楚家大概是有一场浩劫了，至于这场浩劫什么时候来，会到什么程度，楚家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元野儿看不出其中的道道，只是看着这绚烂的夜空，私心希望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因为明天又要去学堂了。


    入夜，楚音恋恋不舍地回到了楚府，看见坐在阴影中瑟瑟发抖的妹妹，显然是丢了魂的样子，赶紧上前关切地问道：


    “香儿这是怎么了？”


    楚香没有反应，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


    她这幅样子把楚音吓得不轻快，直接就跪在地上，使劲摇了摇楚香：


    “香儿，你别吓姐姐，你不是跟惠阳公主同游夜市了吗？发生什么了？再怎么说咱爹也是国子监祭酒，天子脚下，谁敢欺你我。”


    听到“惠阳公主”四个字，楚香才回了回神，立刻恭敬地跪到了地上，说道：


    “公主！臣听话！臣一定听话！”


    这凄惨的哭声淹没在第二日清晨集市中吵闹声中。


    元野儿经昨天夜市，对这个地方的人和事更加好奇，便一大早就带着团子上街，丝毫没有因为昨天睡觉睡得少而憔悴三分。


    团子则是直打哈欠，还得忙着给王妃付费。


    王妃一指，她就得拿钱。


    不久，两人手中已经满是街边小吃，元野儿觉得最好吃的就是那个长得鲜花形状的，表皮酥脆的小饼，入口香甜，却又不腻。


    但是咬了没一会儿，元野儿的鼻间问到的鲜花味中混入了一个十分熟悉的气息，好像是学堂里的什么人同款的味道。


    元野儿循着这个味道走，就看见了神情憔悴的楚香，站在楚府大门口，眼中无神。


    就在此时，楚香侧目瞥到了元野儿和她的侍女团子，这两个人带着楚香最讨厌的傻样，楚香瞪了他们一眼，就挥挥衣袖走了。


    元野儿与团子对视一眼，觉得莫名其妙，便朝着学堂走去了。


    进到学堂里，夫子还没到，乱哄哄的，大家口中说的无非就两件事，一个是昨夜的集市，还有一个就是各家贵女进宫选秀的事情。


    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皇上与当今的淑贵妃乃是青梅竹马，多年来感情甚笃，虽然这期间也不乏出现一些受宠的女子，但远远不及淑贵妃这般荣宠。


    因而，好多贵女进宫，比起讨好皇上，争奇斗艳，反而都会在皇后党和淑贵妃党只见选择一个投靠。


    正当大家聊得正起劲的时候，楚香灰头土脸的进来了，比起昨天的萎靡不振，今日简直更甚，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万分。


    看到楚香进来，大家都很识相地不再聊进宫选秀的事情了，谁都知道楚香的好姐姐要进宫了。


    且楚香来了，惠阳公主也马上就到了，还是谨言慎行些好。


    不过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惠阳公主今天并没有来。


    元野儿看着那惠阳公主向来“金碧辉煌”，尊贵无比的座位，如今却空了一个位置，反而觉得不大适应了。


    元野儿本以为她不来了后，夫子会对她们好一些，结果如今公主不在，夫子直接就开始摆谱了，那戒尺又稳稳地拿在手中了。


    元野儿就在这学堂里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早上。


    一出学堂，就看见圈叉站在廊中，好像在跟什么人交谈似的。


    那人看起来年纪不大，比圈叉矮了一个头，发冠扎的高高的，也带着一股贵气，但却没有惠阳公主那般咄咄逼人。


    此人看见元野儿朝着他们走来，赶忙上前行礼道：


    “嫂子好，吾乃七皇子，今日有事想与五哥详谈。”


    他话音一落，赵凌思就朝着元野儿他们走来，回道：


    “你嫂子听不懂中原话，不必避讳她。”


    就这样，元野儿迷迷糊糊地就跟着圈叉，还有那个七皇子找了个还算闲情雅致的地方坐下吃饭并详谈。


    七皇子乃是刚去了的玫常在的唯一的孩子，玫常并不受宠，甚至生子后，皇帝也并未晋封她，将她遗忘到脑后，又将七皇子放到其他高位嫔妃手下抚养，这两年七皇子大了，按照资历皇上本想要封她为个贵嫔，结果尊荣没来，等来的却是吊死房梁的凄惨结局。


    她死后，皇帝才追封她为玫妃。


    七皇子十五六岁，就比真正的五皇子小不了两岁，正是青春年少，自由自在的，结果却听到生母惨死的消息，任谁都会对他有所怜悯。


    七皇子抿了一口茶，满眼愁容，就连语气都闷闷的：


    “五哥哥，求您和母后，为我和玫妃做主。”


    此话毕，眼角都带着泪。


    赵凌思听到这话，本来是想抗拒一二的，他之前插手西域的事是通过多重考虑，但是若是真的参与到跟后宫争斗与夺嫡之事中，恐怕就覆水难收，更别说修复裂隙了。


    他都娶了西域的公主，理应说早就不该被人划进太子争夺的人选中，可是不知为何淑贵妃和大皇子一直看他不顺眼。


    “七弟弟，别伤心，只怪哥哥无能，如今封王立府，宫中之事就算是想帮你，也帮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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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听到这话，七皇子的眼神都暗淡了一二，咬紧牙关，控制自己的眼泪不掉下来，但是那豆大一般泪珠顺着脸蛋而下，落到茶中。


    元野儿看着眼前之人哭的不能自已，想要找团子问问她能不能借给自己一块绢布，但是发现这次是密谈，团子并不在，元野儿只好在自己身上翻找一二。


    到最后，她在今日穿的这身衣服里找到了一块绢布，绢布的一角甚至还绣着一朵花，那朵花正是那次西域使节来此，赏花宴上开在牡丹之下的小花。


    七皇子看到眼前这块绢布，怔愣一下，还是接过了。


    “五哥哥。长在皇后身边的只有你与三哥哥，如今三哥哥也不在了，其他兄弟姐妹中，二哥哥又不良于行，四姐姐嫁给大将军后就不居京城了，我除了能找你，还能找谁啊？五哥哥就当我求求你了。”


    这是一张亲情牌，还是非常情深意切的一张牌，可是赵凌思并不想接过这张。


    元野儿其实打从心底是有些怜惜眼前此人的，但是之前她总会弄巧成拙，加上她相信圈叉有能力能处理好此事，便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在地上哭泣的七皇子。


    七皇子此时口中话语不停：


    “五哥哥，我母妃之死，你觉得难道真的跟淑贵妃无关吗？你觉得惠阳公主的宠爱是真的吗？五哥哥，我今来想了很多，关于淑贵妃，关于惠阳公主，我对惠阳长公主前十年的事情，一点都回想不起来...”


    听到这话，赵凌思才转过身来，其实，他也怀疑惠阳公主，如果她是来自未来的人的话，那么之前十年惠阳公主的记录不会这么模糊，但是若是历史修正的结果，史书上的记载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历史修正师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纰漏的。


    赵凌思想知道，惠阳公主到底是什么来历?


    莫非他和元野儿不能穿越时空的bug是因为惠阳公主？


    赵凌思此时坐到桌前，再次正视七皇子，七皇子也仿若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赵凌思。


    “你说，想要我怎么帮你？”


    七皇子擤了擤鼻子，擦了擦眼泪，咳嗽一声，试图冷静下陈述此事。


    “五哥哥，我手下的人，有个来无影去无踪的，近日竟然在淑贵妃宫殿旁许久未居人的地方，在那找到一口枯井，你猜发现了什么？”


    “是什么？”


    “是一具宫女的尸体，应该死在我母妃出事之前，我怀疑我母妃知道淑贵妃不为人知的秘密了。”


    赵凌思却在此时问道：


    “你不光想查清玫妃的死因，还想将淑贵妃拉下马吧，可你要知道淑贵妃的靠山可是常家。”


    听到常家，七皇子眼神一冷，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换上了灼热的眼神;


    "五哥哥，世人都说，您与王妃感情甚笃，如今常家想破坏中原与西域的关系，你难道一点不在乎吗？"


    常家，赵凌思当然知道，历史上记载了常家的结局，一切荣华富贵都将归于尘土，可如今要是这覆灭中又有自己的参与，那就是另一种意义了。


    元野儿全程只看懂了他们二人的神情，可在听到“西域”二字的时候，才发现这事又跟“西域”这个地方扯上联系，到底西域是什么样的地方，又什么能力，让所有人都无数次提到这个地方。


    赵凌思思考了很久，悬而未决，七皇子就像是午后斩首的罪人一样，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就在这沉默中，元野儿拽了拽赵凌思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