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厉征矜贵的眸子淡淡落在沈老爷子身上，“沈董事长，我不记得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


    “沈董事长？”


    沈老爷子冷哼一声，“你终于承认了，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一刻把自己当做过沈家的人，所以才会对临安痛下杀手，才会对沈氏集团赶尽杀绝！”


    “沈董事长慎言，这种没有证据的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沈老爷子确实没有证据，不然早把这个不孝子送进监狱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罢，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沈氏集团？”


    沈老爷子实在是没办法了，沈厉征来势汹汹，如今的沈氏集团内部损耗严重，完全经不起任何一点冲击。


    沈厉征单手插兜，睨向沈老爷子的漆眸盛满嘲讽。


    “放过？当初你害死我妈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放过她？你借着送我去港城念书的由头把我丢到地下拳击场，任由我自生自灭的那几年又何尝有过一分一秒想过放过我？”


    沈老爷子听完沈厉征的话，老脸浮上一抹深深的诧异，“什么地下拳击场？我不知道，我从没有送你去过那种地方。”


    他说罢，忽然想起什么，神情剧震，“我知道了，是郑云，一定是她，临安被找回来后，双腿落下残疾，她一定是害怕你取代他沈氏继承人的位置才会对你…”


    沈厉征懒得听沈老爷子分析，不耐烦打断他。


    “别想着把你自己摘出来，就算是郑云做的又怎么样，这么多年但凡你派人去打听一下我的消息，不可能不知道我的处境！”


    说到底，是沈老爷子根本没把沈厉征放在心上，当初沈临安回归沈家，他就已经被老爷子判定出局。


    沈厉征许久没回忆过那些日子，曾经以为有朝一日跟沈老爷子对峙时会克制不住自己内心滔天的恨意，但现在，他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所有人都觉得我身为沈家的孩子多么荣耀，只有我知道，是痛苦，是灾难。”


    “所以，从地下拳击场逃出来的那一天我就发过誓，有朝一日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沈老爷子闻言，拄着拐杖的身形微微晃了晃，一张布满皱纹的脸顿时灰败成一片，仿佛瞬间苍老十多岁。


    他嘴唇微微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走廊转角处忽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动静。


    沈厉征以为是记者，深眸眯了眯，长腿几步迈过去，然而，在转过拐角对上呆愣在原地的那个人时，充斥着浓浓阴鸷的面孔忽然间定格住。


    他看着眼前全身僵硬，小鹿般眸子里流露出深深无措的黎小满，半晌，似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黎小满，你不在休息室，跑出来做什么？”


    黎小满这几天都没有去学校，沈厉征说他的的新公司今天正式上市敲钟，要带她来新公司参观一下，她本来老老实实在休息室等他的，结果一个人实在太无聊了，便想着出来转一转，没想到，好巧不巧听到了沈厉征跟他爷爷的对话。


    黎小满人还处在极度震惊的状态，过往的一帧帧争先恐后出现在她脑海。


    沈厉征说，当时之所以没有联系她是因为身不由己。


    尚抒意说，大腿哥哥既然不愿意告诉她原因，肯定是有他的苦衷。


    黎小满猜想过一百种沈厉征不能联系她的苦衷，却从没想过他是被人囚禁在了地下拳击场。


    他离开那年才十三岁，才刚刚经历了丧母，就被迫背井离乡，还被他名义上的家人囚禁在那个以命搏命的地方。


    黎小满的心在这一刻像是被人拧麻花一样用力拧着，还未开口，眼眶就先红了。


    “阿尧哥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遭遇了那样的事，如果我知道，我一定让我爸爸妈妈去救你。”


    “是我太笨了，你明明答应我会联系我的，后来一直没联系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如果我再聪明一点，一定能猜到的…”


    黎小满越说越激动，眼眶也越来越红，沈厉征之所以不愿意把事情真相告诉黎小满，就是不想面对这一幕。


    他忍住心头不断翻涌着的涩意，上前几步，大手兜住黎小满的后脑勺，将她紧紧压在自己怀里。


    “干嘛怪到自己头上，那个时候你才八岁，怎么可能往那些方面去想。”


    他的语气已经尽可能轻松了，却仍旧没能阻止得了黎小满掉眼泪。


    “所以你那个时候经常骂我笨是对的，阿尧哥哥，我不仅笨，还自私，这么多年，心里一直记恨你。”


    滚烫的湿意透过衬衣渗透进入沈厉征的皮肤，泡软了他的一颗心。


    “好啦，别哭了，你的阿尧哥哥不没死呢，现在好端端站在你的面前。”


    黎小满泣不成声，“阿尧哥哥，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很害怕，我一想到你被那些坏人欺负心里就好难受。”


    她心里清楚沈厉征只是在安慰她，他说得轻巧，没死，好端端站在她面前，可这句轻飘飘的话背后势必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不然，他也不会对他的爷爷说出痛苦，灾难这样的词汇。


    沈厉征不知黎小满哪来这么多眼泪，哭了半天半点没有停下的意思，心像是被泡在酸水缸内，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最开始是挺害怕的，有好几次都觉得不想活了，但每次奄奄一息时，只要想到还有个小姑娘在等着我回去找她，我就又不甘心那么轻易的死了，所以，黎小满，千万别自责，你其实已经无数次救我于深渊水火了。”


    ……


    黎小满情绪失控，被沈厉征带回他的办公室缓了很久才平静下来。


    沈厉征一直坐在她旁边陪着她，虽然她没再哭了，但小脑袋一直深深耷拉着，整个人透着股低落。


    “说好了今天带你去吃好吃的，还去不去了？”


    黎小满其实有很多话想问沈厉征，关于他被关在地下拳击场的那些日子，关于他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又是因为什么放弃了念大学。


    但她又一个问题都不敢问，怕这些问题会让沈厉征重新想起那些残酷的过往。


    直到此时听见沈厉征说要带她去吃好吃的，她这才忽然想起，今天除了是凌云公司上市敲钟，还是沈厉征答应把女朋友介绍给她的日子。


    黎小满吸了吸鼻子，“就我们俩吗？还是说大嫂等会会直接过去餐厅？”


    大嫂，哪有什么大嫂。


    沈厉征还没来得及回话，办公室的门被秘书敲响，“沈总，有位姓阮的小姐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