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律师神情肃穆，目光笔直看向程宥齐，“程先生，首先，我可以确定，我并没有念错名字，其次，法律是一件很严谨的事情，是您先跟我开玩笑的。”


    他说着，将面前另一份文件袋推到程宥齐面前。


    程宥齐认出那是自己交上去的那份协议，他此时心里一团乱麻，先是看了眼坐在他旁边目不斜视的黎小满，随后迅速将协议从文件袋里抽出来。


    他一目十行，很快发现问题，原本该签署着“黎小满”名字的地方此时诡异地呈现着三个醒目的大字，“惊喜吗？”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是这样？！


    明明早上出门前他还认真检查过的，协议根本没问题！


    程宥齐拿着协议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电光火石间忽然想到路上那个碰瓷的电瓶车，不可置信地看向黎小满，“是你，是你趁我不备换了我的协议！”


    会议室里此时微微躁动，各股东之间纷纷交头接耳。


    “什么情况啊，之前不是有小道消息，说黎小满决意把股权转让给程宥齐了吗？”


    “我看是程宥齐自己放出来的消息吧，这种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说出来只会打自己的脸。”


    “这下程宥齐丢脸丢大了，据说他都已经规划好将来要把盛锐转型成科技医疗公司，各个项目都已经在与合作方洽谈中了。”


    黎小满没在意周围的议论声，缓缓转头，目光毫不避让地与程宥齐对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跟沈总的合作早就达成了，怎么还会另外跟你签署协议。”


    “黎小满！”


    程宥齐一字一顿喊她，他的太阳穴青筋直跳，如果此时还不明白自己被黎小满给耍了，那真就是蠢透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耍我？为什么要欺骗我？”


    他嘶吼着说罢，几步冲到黎小满面前，刚要扯她的胳膊，一只铁爪似的大手将他的手腕禁锢住。


    “这是输不起，想要以暴制人了？”


    沈厉征仍旧闲闲地坐在主位上，但嘴角嘲讽的弧度丝毫不加掩饰，他眼神示意秦默，“看管好这只情绪失控的疯狗，别让他冲出来咬人。”


    程宥齐根本不是秦默的对手，挣扎几下后喘着粗气被他死死按压在自己的位置上。


    经此变故，刚刚还窃窃私语的会议室瞬间落针可闻。


    律师严谨地主持着投票环节，但结果根本毋庸置疑，针对黎小满将股权转让给沈厉征的投票，除了程宥齐，全票通过。


    沈厉征的能力跟实力，没人怀疑，也不敢有人怀疑。


    此后，律师宣布，黎小满跟沈厉征的股权转让协议正式生效。


    黎小满跟沈厉征握手时，程宥齐的眼眶从猩红变成绝望，完了，一切都完了，他的前途，他的漂亮翻身仗，通通在这一刻化为齑粉。


    所有人都以为会议进行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然而，下一刻，律师继续拿出两份协议，针对于剩余两个小股东手中各持有的百分之十的股份，一并在今天进行投票表决。


    不用说，受让方仍旧是沈厉征。


    程宥齐这个时候，浑身已经使不上半点力，他拳头微微松开，鼻孔随着喘息不断撑大，缩小，原来，那两个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的股东早就被沈厉征搞定了，原来，就算没有黎小满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也注定是输家了。


    双方各持百分之五十的情况下，股东当然会选择更有实力的一方，支持其收购。


    会议散场，黎小满轻蔑地看了眼犹如丧家之犬的程宥齐，率先走出会议室。


    门外有很多蹲守的记者，看见会议室门打开，刚要围上来，黎小满身后传来一道慵懒磁沉的声音。


    “能滚开吗，挡着我的道了。”


    这样嚣张霸道的语气除了沈厉征，整个宜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那些记者本是被程宥齐请来的，但看见这位只活在传言中，从来不曾接受过任何一家媒体采访的活阎王，还是忍不住想偷拍，想提问，但摄像机跟话筒刚举起来，就被他一个淡淡的眼神威慑住，默默挪动脚步，给几人让出一条通道。


    程宥齐好不容易被沈厉征的保镖松开，看见黎小满跟沈厉征一起出去，起身就要追，刚走到门口，那些记者全都蜂拥着围上来。


    镁光灯闪得程宥齐眼睛都睁不开，“请问程总，股权转让协议是否通过，您现在是否已经成为盛锐持股最多的股东了？”


    “程总，麻烦跟我们讲下您对将来成功收购盛锐后的大致规划好吗？”


    “程总，据说最近想要跟程氏达成合作的公司快把程氏的门槛都踏破了，能透露下您具体跟哪几家公司有合作的意向吗？”


    “程总…”


    “程总…”


    “程总…”


    记者的话筒都快怼到程宥齐嘴上了，偏偏他一个音调都发不出来，他目眦欲裂，觉得那些人都吵极了，一把挥开那些话筒，逃也似的冲了出去。


    走出盛锐公司的尚抒意心里痛快地不行，在大门口就忍不住狠狠抱了黎小满一下，“满宝，太帅了，你都不知道你对程宥齐说出那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跟沈总的合作早就达成了，怎么还会另外跟你签署协议，这句话时有多么解气，你应该也看见了吧，程宥齐那个渣男当场就懵了，瞳孔都被气得放大了。”


    “还有刚刚律师宣布你跟沈厉征的协议生效时，他脸上的表情用面如死灰形容也不为过，真是活该啊，他算计了这么久，估计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最后时刻被人绝地反杀了吧！”


    黎小满心里也很痛快，但更多的是感慨，她仰头，看向碧空如洗的蓝天，奶奶，你看见了吧，我靠自己让欺负我们的人付出该有的代价了。


    她的眼中逐渐氤氲一层水汽，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每天忍着恶心，陪程宥齐演戏，也不用委屈自己，跟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现在就等程宥齐签完离婚协议了，抒意，等我离婚，我就自由了，我可以重新开始我的人生。”


    沈厉征就站在黎小满身后不远处，看着嘴上笑着，眼里又含着泪的黎小满，原来，那个他以为会一生顺遂，永远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最后却是哭着长大的，“那为了庆祝你的新生，今天我做东，请你吃好吃的。”


    黎小满这会儿才发现沈厉征还没离开，有些不好意思被他看到自己又哭又笑的样子，吸了吸鼻子，“不用了厉征哥，我跟朋友约好了要回家吃火锅的。”


    沈厉征“哦”了一声，又是那样阴阴阳阳的调调，“妹妹，你不厚道，我这边还想着给你庆祝新生呢，你倒好，计划着怎么甩脱哥哥去吃独食。”


    黎小满：……


    尚抒意：…？


    程宥齐开着车径直赶回了家，没想到黎小满还没回来，他坐在客厅，等着黎小满回来给他一个交代。


    他从中午等到了下午，从白天等到了晚上，这期间，他将最近跟黎小满之间发生的所有一切全都过了一遍。


    仿佛从黎小满奶奶去世之后，她就开始变得不对劲，智商忽高忽低，情绪忽好忽坏。


    她早就跟沈厉征签了股权转让协议，却又用这个勾着他，戏弄他，故意下这么大一盘棋，让他今天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


    程宥齐想不通黎小满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想要报复他，他现在脑子太乱了。


    他在客厅足足等到八点，仍旧不见黎小满的影子，他忽然想起什么，喊住正准备去休息的佣人，“太太的车子在家吗？”


    佣人摇头，“前几天就开出去了，后来一直没开回来。”


    程宥齐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起身跑到二楼，推开黎小满的卧室门，如他所料，里面空空如也，除了床单被套，还有几件不要的衣服，什么都没了。


    程宥齐感觉一阵眩晕，深深闭了闭眼，朝着佣人大吼，“你的眼睛跟嘴巴是摆设吗？太太把东西全都搬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