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川律觉得面前的程澈仿佛一座大山从地面上徒然拔起，在不经意的瞬间越来越高，直至把他困在那一片身影里。


    “你要往哪里跑，不是说好了我吃一口你吃一口的吗？你这也太不讲义气了吧。”程澈含着奶糖含糊的说道。


    早川律感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热，而在逐渐要窒息的温度中，还藏着一缕奶糖的香气。


    “谁说我要跑了，我就是......就是测试一下你的反应速度。”早川律顾不得这个借口合不合理，随便说了一句先应付了一下。


    程澈把人拉回沙发这边，然后赶忙去桌上把那盒糖渍柠檬拿了过来。


    “你这里面都放的什么？刚才都没顾上细尝。”程澈好奇的问道。


    早川律叹了口气，他之前觉得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是有步骤，有方法，那他肯定能弄明白，所以虽然他没做过饭，但他觉得只要有菜谱，那一切都将不是问题。


    但是一向谨慎的他，碰见了最离谱的事情，那就是菜谱中的适量。


    适量到底是多少，这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自古以来无数意气风发信心满满地钻研者基本上都迷失在这个命题里，所以早川律也不意外的掉入了这个漏洞。


    “柠檬，糖，蜂蜜，书上有的东西我都放了，但是放多少这个，我没办法掌握。”早川律在程澈面前显露了挫败的感觉。


    程澈坏笑着拿来筷子道：“尝一下你就知道哪里出问题了，下一次，你就能多改进改进了。”


    虽然刚才程澈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但早川律现下也没别的退路了，于是早川律闭上眼睛，等待着程澈的反击投喂。


    乖乖听话时的早川律比平时显得更柔软一些，睫毛因为害怕未知的到来而微微颤动，像是蝴蝶在忽闪翅膀。


    程澈拖着一直钓着早川律的忐忑，直到早川律有着不耐烦的道：“你还喂不喂了？”


    程澈赶忙道：“当然要喂了，这就来了。”


    早川律感觉到筷子戳到了他的嘴唇，于是配合着长大了嘴，结果下一秒抵在唇边的只有一点点甜。


    等了半天都没下文的早川律终于耐不住睁开了眼睛，眼前是程澈笑盈盈的样子。


    “甜吗？”程澈左手搭在沙发上撑着下巴坏趣味的问道。


    早川律唇间的一点甜因为程澈这一句话骤然增加了好几个度，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心里好像裹满了蜂蜜。


    “下次一起来做糖渍柠檬吧，不管怎么说，我好歹也是会做饭的，适量这种东西，我可能要更好把握一些。”程澈把盒子盖好后放进了冰箱里。


    早川律赶忙道：“你把他放冰箱里做什么？还是倒掉吧，反正也不能吃了。”


    “谁说不能吃的，不能吃也可以用来泡水呀，再说这是你第一次下厨，总也要纪念一下吧。”程澈挡在冰箱前似乎是怕早川律过来将盒子抢走。


    纪念第一次，这对于早川律而言还是比较新奇的，一般在他们家唯一值得纪念的只有早川律突出的成绩。


    第一次这种东西根本没人在意。


    而程澈却将这么小的一件事放在心上，尽管早川律做的不甚完美，但他仍当宝物一般珍视着。


    早川律反复品尝着心底的滋味，一种无法言状的情绪将他的内心填的满满的。


    在意识到这种独特的感受随时可能消失时，早川律慌乱的开始想办法，不知道去哪里找一个合适的盒子来装这珍贵的回忆。


    程澈刚来的时候觉得早川律是面具人，一般人很难懂他，可能撕完一张面具时下面还有另一幅面孔，但随着交往的深入，程澈发现早川律其实比任何人都要简单。


    他的情绪很好把握。


    因为早川律的眼睛会说话。


    欣喜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不开心的时候眼睛灰沉沉的，而此刻......


    程澈回到了早川律身边道：“我能把糖渍柠檬的照片发到我的朋友圈里吗？我想将这个第一次记录下来，所以创作者你愿意吗？”


    早川律好奇道：“什么是朋友圈？”


    程澈拿来自己原来的手机给早川律解释了一下，同时还拉着早川律一起回忆起之前的事情来。


    “这个是我们学校的操场，有时候体育课我们就喜欢一起踢踢球，平时我们测体能也在这个操场，我们还有另一个大的操场，带看台的那种，一般开运动会，艺术节一类的就会去那里，我给你看我们班表演的节目。”程澈分享着之前的回忆时整个人神采飞扬，满心满眼都是对过去的怀念。


    早川律看着程澈一直上扬的嘴角，不知为何心里酸溜溜的，程澈曾经的青春，他也很想参与进去。


    他想和程澈一起踢球，和他穿一样的球衣。


    想和程澈一起登台演出，站在一起迎接其他同学的掌声和欢呼。


    早川律头一次觉得遗憾原来能这么具体的表现出来。


    他甚至开始嫉妒和程澈共享青春的那些人。


    “这个是我们学校组织的植树节活动，我还亲手种过一棵树呢，然后我特意写了个牌子，给他起了一个名字，你猜叫什么？”程澈往早川律那边靠了靠，提出问题的他比早川律显得更兴奋。


    “树的名字？”早川律一时摸不着头脑。


    程澈提示道：“很简单的。”


    早川律眉头微蹙，实在是想不到相关的线索。


    程澈见早川律陷入沉思，便也不绕弯子了，直接揭晓答案道：“叫程树。”


    “什么？”早川律有着没理解程澈的脑回路。


    “跟我的姓，单名一个树字，我喜欢给我在乎的事情都冠上我的名，比如我之前的小猫咪就叫程奶球，现在的小宝贝大名叫程橘子。小时候因为爸妈总不在身边，我那会儿不懂事，被人一吓唬，还以为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后来我爸告诉我，我们都姓程，这就是我们关系的证明，之后我就养成了把在意的东西都冠上我的名字的习惯，虽然很幼稚，但会让我很心安。”程澈解释道。


    分明听起来这个故事夹杂着淡淡的伤感，但程澈的面容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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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得十分坦然。


    对于生活，程澈有着和早川律不同的理解。


    程澈惯会用一点甜来盖住所有的苦，然后就当那些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这一点早川律做不到。


    “如果我想起个中文名，可以用你的姓吗？”早川律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道。


    说完后早川律就后悔了，慌忙的解释道：“我......我就是觉得程树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程澈特别喜欢在这种时刻故意逗弄早川律，此刻的早川律就像是兴致来了，主动来勾搭人来玩耍的小猫咪，结果被摁在地上蹂躏后，开始怀疑喵生却依旧欠欠扬着尾巴示威。


    程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故意问道：“你说什么？你说程澈这个名字好听？”


    早川律红着脸倔强的更正道：“我说程树好听。”


    “这么喜欢我的名字呀，很简单呀，就叫程律呗。”程澈机智道。


    早川律显得没那么开心。


    “我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律这个字。”早川律从小就听父母在他耳边说，他这个单字承载着他们无数的期许。


    是希望他恪守明理，谨言慎行，更重要的是要像法律的存在一般，不容有误，坚定执行。


    横在早川律头上的不是对他人生的赞歌，而是对他人生的定型，框架之外，是他人生的禁地。


    而程澈的到来似乎在那牢固的枷锁中劈开了一道细缝，尽管只有一丝自由的空气，却叫早川律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程澈听到了早川律的话后久久未应声。


    早川律以为自己的话太过沉重，刚准备含糊着过去，却不想程澈异常认真道：“你的名字太重要了，我不敢随意对待，等我考虑好了后告诉你怎么样。”


    早川律点点头，程澈的真诚对于他的生活而言并非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


    程澈身上的温柔让他感受到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活着，让他意识到原来青春的颜色真的是五彩缤纷的，而更重要的是在程澈身边的时候，他的身旁的颜色总是焕发着闪耀的光彩。


    之后的放假时间，程澈总是愿意陪着早川律尝试着去做游泳部的相关准备，见早川律干的热火朝天的，程澈也会跟着开心，甚是有时还会生出一种成就感来，就像是当时看到奶球突然能跳的更高时的感觉一样。


    要不是怕早川律认为他是个变态，程澈真的想一直拿着手机对着早川律拍拍拍。


    早川律的游泳部经理的业务能力越来越娴熟了，突然出现在训练后的糖渍柠檬一时间受到了大家统一的好评，甚至不由自主的和之前经理做的比较起来，有好多人都觉得早川律做的更胜一筹。


    对此品尝了无数次糖渍柠檬后得出最佳方案的程澈深藏功与名，站在后面和大家一起应和着，直到把早川律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时，游泳部的大门突然间被打开了，大家被这意外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的时候，程澈下意识的赶紧走到了早川律的身前。


    因为门外站着的是夏井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