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数公式是......”笔尖悬在额外的练习题上方，早川律的思路毫无预兆地断掉了，补习班的记忆瞬间被激活，连带着涌入脑海的是雨中那把固执地向流浪猫倾斜的伞。


    纸上的公式符号仿佛溶解在空气里，早川律无意识地低喃道：“猫条得去宠物商店买吧。”


    真是魔怔了，回过神来的早川律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下午那不合时宜的画面，可目光重新聚焦到题目上，那个本该烂熟于胸的公式依旧像被橡皮擦抹去了一般踪迹全无。


    早川律烦躁地抓过书包里的手机，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意志先一步点开了浏览器，搜索框里渐渐地打出哪种猫条更好吃的几个字。


    他对比着几个热门品牌的口味描述和买家评价，眉头越皱越紧，程澈昨天喂的是哪种来着？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是个蓝色的包装袋。万一买错了小猫不爱吃的话，早川律几乎能想象程澈那家伙脸上会浮现出怎样促狭的笑意。


    早川律一股懊恼涌上心头，当时怎么就没看清或者干脆问一句呢。


    心烦意乱地把手机扔回床上，早川律重新趴回书桌，试图继续解题，笔尖刚触到纸面才猛然惊觉公式还是没查，盯着笔尖在纸上投下的那点细长阴影，随着他无意识的手指转动，光影也跟着晕眩地晃悠，最后晃得他自己都有些头晕目眩。


    意识在浑噩中沉浮，仿佛听到有人说话内容却模糊不清，脑海里残留的最后一丝清明画面，固执地定格在程澈手中那个小小的蓝色的猫条包装袋上。


    不知何时睡去的，早川律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骨头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痛僵硬，坐在餐桌旁温热的牛奶滑过喉咙，刺痛感才让他迟钝地意识到嗓子也着了火。


    “昨晚你发烧了，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母亲看了眼早川律问道。


    早川律勉强点了点头。


    “对了，你昨晚剩下两页数学题没写完，今天记得补上。”母亲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还有你迷迷糊糊嘟囔着什么条是学习要用的东西吗？需要我帮你带回来吗？”


    早川律心头猛地一跳！父母对宠物向来敬而远之，小时候他苦苦哀求养一只小猫的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要是让他们知道这“条”跟猫有关，还牵扯上那个麻烦的转校生，玩物丧志的帽子怕是立刻就要扣下来。


    “没有的事。”他连忙否认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大概是烧糊涂说梦话了，我吃好了上学去了。”他迅速将最后一口牛奶灌进嘴里抓起书包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条走过无数遍的上学路，熟悉得闭着眼都能描绘出来，可今天早川律的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一遍遍扫过街道两旁林立的店铺橱窗，心底隐秘地期待着一个奇迹，某个他从未留意的街角会突然冒出一家宠物用品店。


    现实总是吝啬于满足幻想，街角出现的并非期待的惊喜店铺，而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程澈。


    早川律脚步本能地一顿，下意识就想拉开距离，但另一个念头瞬间抓住了他，昨天慌慌张张竟忘了最重要的一环——封口！


    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奔赴战场，早川律咬咬牙快步追了上去。


    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程澈这几天习惯了女同学的突然问候，带着点习以为常的随意回过头，看清来人时他眼中掠过一丝明显的讶异。


    这太反常了，早川律主动接近他？这种场景发生的概率，在程澈的认知里，大概只存在于班级教室那方寸之地，并且有效期仅限于课间十分钟，一旦跨出教室门，两人就该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这份默契维持了这么久，今天居然被打破了？


    程澈挑了挑眉，探究的目光落在早川律脸上，无声地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破例。


    早川律显然不自在到了极点，他犹豫片刻还是掏出了手机翻译器，指尖飞快操作冰冷的电子音清晰响起：“昨天你在那里遇见我的事情，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程澈眉峰微动，语言不通他能跟谁说？昨天那点破事有什么值得说的？


    除非......


    早川律是怕别人误会他们俩有什么特殊交集？


    这个念头让程澈玩心顿起，他故意凑近了些，眼神里带着点欠揍的审视，用翻译器反问道：“为什么？”


    早川律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对程澈的抗拒，在日本，大家习惯将不满包裹在礼貌的疏离之下，极少这样当面刨根问底，偏偏程澈是个异类，像头横冲直撞的小狮子稍有不满就当面亮爪子，让人措手不及往往只能狼狈败退。


    “总之......”早川律的声音绷得像拉紧的弦，再次借助翻译器，“猫条我会买的，请你务必保密！”


    话音未落他已迫不及待地拉开距离，仿佛程澈是什么洪水猛兽，生怕对方再抛出什么让他招架不住的问题。


    看着早川律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程澈莫名觉得熟悉，想起来了，家里那只叫奶球的小混蛋也是这样，蹭过来玩你裤腿玩得欢，等你刚想伸手抱它，它又嗖地一下跑没影了。


    程澈唇角一勾，迈开长腿追了上去，他第一次尝试用日语喊那个名字，起初声音不大，见对方充耳不闻，他索性提高了音量带着点恶作剧般的执着喊道：“早川律！早川律！早川律！”


    早川律忍无可忍地皱眉转身，语气带着不耐烦道：“怎么了？”


    程澈迅速掏出翻译器，输入按下播放键，电子音清晰地问道：“你感冒好点了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


    早川律僵在原地，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一阵莫名的情绪压过了发烧的燥热，程澈怎么会知道他生病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程澈，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难以置信，像极了奶球第一次发现挂在柜顶的激光笔红点时那种对超出认知事物的茫然与警惕。


    程澈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的慌乱觉得有趣极了，他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的忙碌起来，翻译器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调侃道：“因为你昨天的脸红得像熟透的大苹果，所以你肯定是发烧了。”


    这句话像根针瞬间戳破了早川律的紧张，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瞪了程澈一眼，恼羞成怒地低吼道：“你才像大苹果！你全家都是大苹果！”


    吼完，早川律立刻转身脚步更快地冲向学校方向，背影都透着股羞愤。


    程澈看着他的反应反而乐了，他收起手机像个刚学会新单词的孩子，饶有兴致地对着早川律的背影，用不太熟练的日语和英语混合着念叨：“早川律，早川律，Wait，早川律......”


    早川律几乎是逃命般地小跑起来，等冲进教室时，额角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同时呼吸微促。


    石田悠真看着他这副模样，惊讶地张大了嘴道：“哇哦！早川，你跑步来的？离上课还早着呢！”


    早川律正想随口敷衍过去，程澈的身影恰好也出现在门口，两人再次出现前后脚的巧合，让石田悠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不等他开口早川律抢先一步，语气斩钉截铁道：“不是一起来的！”


    程澈倒是很懂分寸，一旦踏入校园他身上的散漫劲儿瞬间收敛，又恢复成那个带着点疏离感的高冷中国王子。他无视了早川律和石田悠真的对话，目光扫过石田悠真时却罕见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抿了抿唇移开了视线。


    石田悠真敏锐地察觉到了程澈这不同寻常的打量，平时这位转校生的目光总是匆匆掠过鲜少停留超过五秒，今天这欲言又止的眼神.......


    石田悠真立刻兴奋起来，双手得意地捋了捋自己新剪的视觉效果上让脸长了一倍不止的发型，凑近早川律道：“嘿，早川，怎么样，我的新发型？”


    早川律看着他那颗仿佛被拉长了的脑袋，内心挣扎了好几个来回，才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回应道：“不错。”


    得到肯定的石田悠真顿时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去走廊上巡游一圈展示，早川律余光瞥见已经落座正和课本深情对视的程澈，心头那点关于猫条的隐秘任务又浮了上来。他一把拉住跃跃欲试的石田悠真，压低声音道：“喂，你知道学校附近哪里有宠物用品店吗？”


    “什么？宠物？！”石田悠真的音量瞬间拔高，引得周围同学侧目，“你要养？！猫还是狗？仓鼠？蜥蜴？”他兴奋地猜测着。


    早川律恨不得捂住他的嘴，虽然程澈听不懂，但他还是感到一阵尴尬。


    “嘘，小声点！”他拽了拽石田悠真，“就问问，不是要养，我家里人对毛过敏养不了。”


    石田悠真这才稍微收敛了点激动，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道：“这个嘛......我还真没太留意，等下课我帮你问问别人。”


    事实证明，石田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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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那灾难性的发型丝毫不影响他打听事的效率，课间休息刚过一半，他就神神秘秘地塞给早川律一张纸条，上面列了几家离学校不远的宠物店地址和大概距离。早川律如获至宝，立刻存进手机备忘录，心里飞快计算着放学后去补习班的时间差。


    放学的铃声如同冲锋号，老师话音未落，早川律已经抱着书包像一阵小旋风般冲出了教室，石田悠真只来得及喊出一个早字，眼前就只剩下坚强立在原处的门框了。


    程澈慢条斯理地合上课本，看着早川律消失的方向，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就像以前奶球突然对他最爱的逗猫棒失去兴趣时一样，一丝淡淡的被抛弃的落寞感萦绕不去。


    不过，程澈向来不是沉溺情绪的人，走出教室门那点落寞就被他抛在了脑后。当务之急是安抚自己的胃。


    他熟门熟路地走向那家口味尚可的餐厅。刚推门进去，目光就与昨天那个送他可乐的齐刘海女生撞了个正着，女生显然很惊讶，随即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她周围的同伴们立刻发出一阵压低了的兴奋的窃窃私语。


    程澈秉承着不占人便宜的原则，径直走向柜台。他点了两份炸物要求打包，又额外多点了一杯可乐。等餐点齐备，他拿起那杯可乐走到女生桌前，像她昨天做的那样轻轻将杯子放在她面前，没等对方反应他已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干脆的背影。


    身后传来女孩们骤然放大的嬉笑声和议论声，程澈充耳不闻，他确实一句也听不懂，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没那个闲心去琢磨这些。


    拎着晚餐，程澈再次走向那个小公园。一踏入绿荫，他便学着昨天的调子轻声呼唤道：“咪咪咪......小橘？”


    绕着昨天相遇的地方转了小半圈，一声细弱的喵呜才从灌木丛后传来，一人一猫隔着枝叶谨慎地试探了好一会儿，那只熟悉的橘猫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确认是程澈后，它犹豫地在原地坐了片刻，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食物的诱惑小跑着钻了出来。


    程澈笑着给它开了两个香喷喷的罐头，然后自己也毫不在意地席地而坐，就着傍晚公园的清凉和小橘分享起晚餐时光，树荫隔绝了残存的暑气，微风拂过带来清新的气息宁静而惬意。


    小橘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蹭到程澈腿边，毫不客气地躺下，享受着人类仆人带来的安逸，程澈收好另一份炸物，随手从旁边拔了根细长的草茎，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着小橘，同样享受着这难得的放松时刻。


    直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这一次，小橘没有立刻逃跑，它只是警惕地竖起耳朵，敏捷地躲到了程澈的两腿之间，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又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程澈顺着小橘的视线抬头望去。


    下一秒，一个意料之中又带着点不确定的身影，出现在了林荫小径的尽头——早川律来了。


    早川律头一次感觉上课是一件这么煎熬的事情，临近在快下课的时候，他还在想程澈今天会不会出现在公园里。


    下课后收拾东西时，早川律把里面那个袋子抽了出来，里面装着他买的三袋猫条，都是蓝色包装的。


    走到公园门口前，早川律还在犹豫着，他怕自己进去后里面压根就没有人。


    脑海间不断回放着昨天程澈喂猫的画面，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昨天那个地方，但是却没有程澈的身影。


    按照早川律平时的脾气，他定然会直接转身离开，只当自己被人耍了，但他却又往里走了几步，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是在不远处看见一人一猫同时望向他时，早川律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起来。


    现场的气氛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和谐。


    身为中国北方的孩子从来不会让场面冷下来，于是程澈下意识的先打开话题问道：“你是在笑我吗？”


    小猫咪向前跑了一步，歪着头好似在打量着早川律，早川律被小猫咪萌化了，直接回答道：“没有。”


    “那你就是在笑它。”程澈轻轻的戳着小猫咪的头道：“小橘我们班长笑你能吃呢。”


    程澈说完这一句后突然愣了下神，然后缓缓的看向站在一旁看起来有些慌张却又不知如何掩饰的早川律。


    程澈微微眯着眼睛，心中的怀疑已经转化为了诧异，随后问道：“你会说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