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5章
作品:《既见青禾》 剑尖近在咫尺,段沉玉没有躲闪。
宁禾定定看着他。
灯火昏黄,少年白衣如雪,剑身映出他清澈的凤目。
他知道这柄平凡的乌鞘剑对宁禾很重要,连睡觉都要放在枕边,压在掌下。
起初他以为是做惯杀手的本能,后来又觉得不太像。
方才举动,不过是刻意的试探。
他确定宁禾不会杀他。
他想知道她的底线。
段沉玉垂眼,纤长的睫毛颤抖,声音很轻:“是我唐突了,宁娘子莫恼。”
他嗓音清润,犹如拂山云雾,没生气,亦不曾惊慌后退,反而态度谦谨。
只是脸色有些发白。
宁禾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就松了几分。
她不想让自己这么快就卸下防备,可脑海浮现这几日他做饭洗衣,温柔勤快的样子。
“以后再碰我的剑,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她别过头,缓步走到椅子跟前坐下,费劲解开剑带,取下剑鞘搁在桌边,用干净布子细细擦净剑身。
看到上面磕出的豁口,她脸色不太好看,把剑收鞘。
段沉玉看她唇瓣血色浅淡,温声道:“我帮你拿伤药打水。”
说完他打开柜子,把里面的伤药布巾等物都拿了出来,放在桌边后,脚步匆匆去打水。
过了片刻,他端着铜盆进来,放在地上,又提了一桶热水来。
“我去外面守着,宁娘子有需要就喊我。”
屋子只剩下宁禾。
她看了眼门,脱下上半身的湿衣。胸口勒着白布也湿透了,她一圈圈解开,侧低头看肩膀上被枪挑破的伤口。
三寸长,深可见骨,边缘被泡得发白。
她把布子浸湿,拧半干擦去伤口周围的血污,简单擦洗了一下,才将伤药撒在伤口上,动作利落。
受惯了伤但不代表不痛,宁禾轻抽了口气,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尖,滴落在地上。
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窗纸上“沙沙”响。
段沉玉站在门口屋檐下,雨珠成串落下,溅上他的袍角。
风吹来,细雨斜飞,他肩头湿了一块。
他看着沾了泥点的衣衫,秀眉微拧。
段沉玉好洁,若是过去,他定会立刻去沐浴更衣。
如今沦落至此,也只得咽下去。
少年宽袍大袖,长身玉立。抬头看乌沉沉的天,两丸如玉眼眸冷漠。
屋里传来闷哼,段沉玉回过神来,朝映着暖光的窗户看去一眼。
脑海浮现宁禾浑身尖刺的模样,他唇角微弯,无声而笑。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人。
八面玲珑的,刚正不阿的,贪财好色的……
而宁禾这样的人,往往看似冷硬无情,实则最是纯良赤忱。
宁禾缠好绷带,把一些细小的伤口一并撒药处理了,换了干爽的衣衫。
“进来。”
段沉玉推门进屋。
伤药已经放回柜子,盆里堆着湿衣和沾血的布条。
宁禾坐在桌前,衣袍宽松,湿漉漉的发丝垂在肩头,容色苍白。
他缓步上前,主动端起铜盆。
宁禾抬眼看他,“直接烧了。”
段沉玉愣了一下,点头应下:“好,玉知道了。”
他走到厨房,把衣物一件件塞到灶中,待拿起一团白布,动作一顿。
这是何物?
他抖开来看,布约一尺宽,很长,雪白洁净一点血污都没有,隐隐有淡香。
段沉玉年方十六,十三便定下太子妃,若不是被废,今岁早已成婚。
他稍加思索后便明白了是什么。
湿润洁白的布条好似化身成蛇,咬了一口他的手指。
他蓦地松开,温静的神情僵硬,耳尖薄红。
布落在地上,沾了污尘,他静静看了好一会,才抿唇拾起来,丢进红通通的灶膛。
*
翌日清晨,张家主院廊庑中昏迷的仆从悠悠转醒,待看到庭院中的尸体和屋里死不瞑目的主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叫声吵醒了其他昏迷的仆从,张家顿时混乱起来。
不过一刻,官府便得了消息,一队衙役匆匆赶来,将张家围得严严实实。
为首的捕头看着院里的血腥场面,倒吸一口凉气,一边命人封锁现场,一边派快马去请仵作。
郡守得知此事后,即刻放下手中公务,亲自赶来。
他身着官服,神色凝重,下了马车便快步走进院子,看到张重圆一家的尸首,脸色瞬间阴沉,转头对捕头厉声道:“给我查!我倒要看看哪个如此胆大包天,敢对士族下手!”
按大晋律令,别说杀士族,平民哪怕是伤了他们,都逃不过阖家丧命的下场。
但士族杀人无碍。
只是大部分士族在乎名声,不会光明正大杀人。
消息飞速传开,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有说张重圆得罪了江湖高手的,也有传是旁的士族下手。
但这些流言很快被官府压下,衙门贴出告示,严禁百姓私下议论,违令者重罚。
官府的人上门,宁禾一人在院子里练剑,段沉玉躲在地窖里。
这群官兵随便搜查了一番就走了,丝毫没怀疑。
三年前宁禾和宁扶花来到吴郡,她不久就去官府挂牌“护卫”的身份,故而她不怕被查,也不怕被看到伤药。
更何况这鬼巷在吴郡人眼里万分晦气。
这地方闹鬼二十年,曾有人不信鬼神,搬来住了还没半月,家中便频频出事,甚至还死了人,一连三户人家都如此。
后有来吴地新任职的刺史郡守,不信邪想拆了这片占为己有,结果也出了事。
从那以后,便再无人敢住这,也无人敢拆。
直到三年前宁禾和宁扶花搬来。
在吴郡人眼里,她们是怪胎般的存在。
宁禾也不解释,或者说这就是她和师父所希望的。
大隐隐于市,但不和任何人深交。
有朝一日做完该做的,存够了银子就金盆洗手,买座大宅子,潇洒轻松过完余生。
*
很快到了约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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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
子时整,城南渡口巡夜的兵丁换值,宁禾隐在柳树中,静等接头人。
河风卷着潮气,柳枝扫水面。
忽然,江面上飘来一点微弱的灯火,随着水波晃荡着靠近。
宁禾眯起眼,见是艘乌篷船,船身隐在夜色里,只有箬叶篷顶下挂着盏小油灯,映着船头立着的人影。
是个穿青布衫的渔夫,手中拿着钓竿,脚边有个木桶。
船摇晃靠近,即将接近朱桥,渔夫抬头,视线不偏不倚落在柳树上。
宁禾了然,环顾四周后轻飘飘落下,走到桥面上,待船靠近桥洞,她把怀里的令牌和装着手指的囊袋丢了下去。
渔夫接过,船身自桥洞荡出,随之抛上来个包袱。
宁禾接过,手臂一沉。
看了眼月亮,确定换值后的兵丁马上巡来,立刻飘回柳树,解开包袱。
里头装着六枚银锭,正好三百两。
乌篷船上的渔夫也验了货,船桨轻轻一点水面,船便顺着江水流向漂远,油灯的光渐渐缩成一点,很快没入夜色。
宁禾在柳树上坐了片刻,等巡夜的兵丁走远,才掠入附近巷口,朝家跃去。
*
一连七日,官府都未查到蛛丝马迹,坊间不知从何处传出妖邪作祟,专挑士族富人掏心剥皮的流言。
宁禾在街头看到两个老叟,头挨头挤眉弄眼、神叨叨说得一本正经,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张家灭门惨案本就闹得城里人心惶惶,随着妖邪作祟的流言甚嚣尘上,不少士族富商害怕自己是第二个,纷纷闭门不出,加强护卫。
宁禾没有养伤,每日照常去寻护卫的活,不久就有富商重金聘请新护院。
富商一听她就是那个住在鬼巷一点事都没有的“怪人”,立刻痛快把她定下,直说她煞气重,说不定能镇住邪祟。
她开始矜矜业业当护院,时不时听听旁人议论张家的事,确保没有异常。
这日傍晚下值,她在街头摊上买了两个饼,慢悠悠回家。
霞光满天,河中浮光跃金,乌篷船挨挨挤挤,有出城的,有刚回来的。
宁禾走入鬼巷,刚转过墙角,步子忽地一滞。
她内力顶尖,有听风辨位的本事,隔着百步,便觉院子方向有道若有若无的陌生气息。
换作旁人决计感受不到。
她脸色沉凝,悄无声息拔剑,屏息收气,如猫般贴着墙根轻步靠近。
越近,那气息越清晰,沉稳绵长,很明显是武艺高强的练家子。
耳中随之传来沈玉温和的说话声,只是字句模糊,听不真切。
她眯了眯眼,没有走门,提气跃入墙内。
暮色下小院寂寂,唯有风吹梧桐叶哗啦啦轻响。
窗内烛火暖黄,映出两道模糊的身影,说话声已经停了。
倏地,“轰”的一声巨响!
两扇房门迸裂开来,木屑纷飞如雨。
一道人影裹着凌厉劲风破门而出,快得只余一抹青灰色的残影。
雪亮寒光劈开浓暮,如朔风卷雪,直取她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