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被吵醒的永远是苏铭宇。小家伙像颗被按下去的弹簧，“噌”地从被窝里弹坐起来，顶着一头东倒西歪的呆毛，眼睛还糊着，小嘴先嚷嚷开了：


    “蛋糕！饿饿！”


    这声“饿饿”如同起床号，旁边紧挨着的苏铭文皱了皱小眉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没睁眼，先本能地侧过身，小手摸索着探向另一边——苏皓轩的方向。


    轩轩被这动静惊醒了。他先是像受惊的小动物般猛地一缩，眼神里还残留着睡梦的迷蒙和一丝根深蒂固的警惕，小手下意识攥紧了被角。


    直到看清铭文摸索过来的手，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才慢慢聚拢了焦点。


    “轩轩？”


    铭文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透着安稳的暖意。


    他揉揉眼睛，彻底清醒过来，目光落在轩轩脸上，带着无声的询问：还好吗？


    晨光温柔地勾勒着轩轩的侧脸轮廓，细腻的皮肤泛着健康的粉晕，像初绽的花瓣，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


    他无意识地舔了舔有点干的粉嫩嘴唇，小声回应，带着点刚醒的软糯：


    “四哥....早～。” 那声音虽然轻，却不再像过去那样怯生生地飘忽。


    苏铭宇一听，立刻把脸凑到轩轩跟前，急切地问：


    “我呢？我呢？”


    苏皓轩眨了眨眼，小声地：“五哥……早。”


    “轩轩叫我五哥了！”苏铭宇瞬间乐开了花，一把抱住轩轩的小脸，“吧唧”亲了一大口。


    苏铭文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出息。”他实在看不下去，起身把轩轩从苏铭宇怀里抱出来，


    “昨天玩疯了，一身汗味，还不快去洗洗？”


    苏铭宇抬起胳膊闻了闻，只闻到孩子身上的奶香，嘀咕着：


    “哪有？……算了，洗就洗。”


    他忽然来了精神，哼起不成调的歌，“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嗷嗷！”


    这时，苏皓轩细声细气地说：“我……我也洗。”


    苏铭宇眼睛一亮：


    “好啊！咱仨一起！浴室够大！”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阵风似的冲回自己房间。他胡乱从衣柜里抓了几件自己和苏铭文的换洗衣服，又一阵风跑回来，把衣服往床上一甩，就开始扒自己的睡衣。


    苏铭文看着他：


    “急什么？”嘴上说着，脚却快步走到轩轩的衣柜边，仔细地挑选起小孩的衣物。


    等苏铭文选好衣服，苏铭宇早就光溜溜地抱着轩轩冲进浴室了。


    苏铭文摇摇头，把轩轩的新衣服放好，顺手捡起苏铭宇扔在地上的白袜子和内裤，团成团扔进脏衣篓，这才不慌不忙地脱掉自己的衣服，走进浴室。


    一进浴室，就看见苏铭宇撅着屁股，伸长胳膊去够水龙头的开关。


    苏铭文抬手照他屁股拍了一记：


    “缺心眼啊？够不着不会走进去开？脚滑磕着脑袋怎么办？”


    “哎哟！”苏铭宇捂着屁股跳开，呲牙咧嘴地揉了两下，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急嘛！”


    苏铭文懒得理他。他走进去拧开水龙头，调到合适的水量，然后回到轩轩身边：


    “轩轩，要四哥帮你脱衣服吗？”


    轩轩小脸认真：“寄几来！”


    说着就低头去解睡衣扣子。当然，笨拙的小动作少不了苏铭文搭把手。


    水很快放好了。苏铭文探手试了试水温，确认正好，才招呼道：


    “好了，水温刚好，进来吧。”


    浴室里立刻水花四溅，成了兄弟仨打水仗的“战扬”。


    “看招！大海浪！”苏铭宇光着肉乎乎、白生生的小身子，兴奋地拍打着浴缸里的水，水花四溅。


    晶莹的水珠挂在他藕节似的胳膊和小肚皮上，折射着碎光。他咯咯的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五弟，别闹！”


    苏铭文试图去捂铭宇造浪的手，结果自己反被溅了一脸水珠。


    水珠顺着他线条精致的小下巴滑落。他无奈地皱了皱小鼻子，没生气，反而先拿起旁边的小毛巾，踮起脚，细心地帮离他最近的轩轩擦掉溅到脸上的水珠。


    被温热柔软的毛巾触碰，轩轩的身体先是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但铭文动作太自然，眼神太专注，那股暖意仿佛透过皮肤渗了进去。


    他紧绷的肩膀缓缓松下来，甚至微微仰起了小脸，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动，任由铭文擦拭。这是一种无声的交付。


    擦完轩轩的脸，铭文才胡乱抹了把自己脸上的水。


    轩轩看着他脸上残留的水迹，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攥着的小毛巾。


    他犹豫了一瞬，然后学着铭文的样子，踮起脚尖，小手努力地、甚至有些笨拙地伸向铭文的脸颊。


    动作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毛巾柔软的触感落在脸上，铭文愣了一下，随即配合地微微低头。


    也许是那点水迹太顽固，也许是此刻氤氲着水汽和暖意的氛围太好，轩轩擦着擦着，看着铭文近在咫尺、同样白皙细腻、带着淡淡奶香的脸颊，一种纯粹的、想要亲近的冲动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他忽然凑近，在铭文的脸颊上飞快地、轻轻地“啾”了一下。


    亲完，他自己也呆住了。小脸瞬间爆红，像熟透的小番茄，大眼睛里水光潋滟，不知所措地看着铭文，带着一丝懵懂的期待和害羞。


    铭文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弄得也怔住了，白皙的脸上迅速晕开一层薄红。


    但他没有躲开，反而抿了抿唇，嘴角弯起一个很浅、却像掺了蜜糖般甜的笑意。


    他也微微侧过脸，用自己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轩轩的。


    “喂！你们偷偷亲亲不带我！”铭宇不满地大叫起来，顶着湿漉漉乱糟糟的头发，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不由分说地一把抱住离他最近的轩轩，响亮地在轩轩软乎乎的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大口，口水糊了轩轩一脸。


    轩轩被这热情砸得有点懵，小脸上还挂着水珠和铭宇的口水。


    他看着铭宇亮晶晶、毫无杂质的眼睛，感受着那沉甸甸、暖烘烘的拥抱，紧绷的小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最终，他没有推开，反而在铭宇怀里，露出了一个羞涩的、却像初融冰雪般干净真实的笑容。


    阳光透过水汽，笼罩着三个孩子湿漉漉、泛着健康光泽的肌肤和纯真无邪的笑脸。


    餐厅里，长桌铺着洁净的桌布，早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苏渊穿着熨帖的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腕骨间温润的佛珠。


    苏铭则一身休闲，靠在椅背上，手里随意翻着晨报，眼神却时不时飘向门口。


    很快三个崽崽换好衣服身上带着沐浴露的香气进入餐厅。


    轩轩的脚步不再迟疑。他很自然地跟着铭文，走到自己习惯的位置——铭文和铭宇中间——坐了下来。


    当佣人俯身轻声问他想吃什么时，他抬起小脸，声音虽轻但清晰：


    “轩轩想吃…蛋羹。”


    苏渊端起咖啡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与坐在对面的苏铭飞快交汇。


    苏铭的嘴角也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眼神柔和下来。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同样的东西：欣慰。


    早餐摆好之后，苏铭宇果断对着面前堆成小山的食物埋头苦干，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


    轩轩看看他，又看看旁边安静优雅进食的铭文，犹豫了一下，小声提醒：


    “五哥，慢点吃。” 语气带着点小大人般的认真和关切。


    苏铭宇百忙中抬起头，含糊地“唔”了一声，勉强放慢了速度。


    “大哥，”铭宇咽下嘴里的食物，大眼睛立刻转向苏渊，发射出“蛋糕渴望”光波，“下午……蛋糕？”


    苏渊放下咖啡杯，指尖在桌面轻轻一点，语气温和却不容商量：


    “蔬菜，吃完。下午一小块。”


    苏铭宇小脸瞬间垮掉，像被戳破的气球。他哀怨地看了一眼盘子里的西兰花，视死如归地叉起一块塞进嘴里，小表情悲壮得仿佛在吃毒药。


    苏铭看着弟弟那副样子，差点没憋住笑，赶紧用报纸挡住脸。苏渊眼底也漾开一丝笑意。


    餐后，阳光正好。孩子们在铺着柔软草皮的花园里追逐嬉戏。


    轩轩不再只是旁观者。他跟在铭文和铭宇后面，迈着小短腿努力奔跑，清脆的笑声像银铃般洒落。


    苏铭宇跑得太急，脚下一绊，“哎哟”一声扑倒在草地上，立刻夸张地假哭起来：“呜……好痛……”


    轩轩立刻停下脚步，小脸上满是担忧，噔噔噔跑到铭宇身边。他学着记忆中苏渊的样子，蹲下身，对着铭宇根本没破皮的膝盖，鼓起小腮帮，认认真真地吹气：


    “呼……呼……痛痛飞走！”


    苏铭宇被他吹得痒痒的，假哭装不下去了，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轩轩看他笑了，也跟着咧开嘴，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揉碎的星光。那是纯粹的、无忧无虑的快乐。


    “轩轩，铭文，铭宇，看这边。”苏渊温和的声音传来。他不知何时拿了相机，站在不远处。


    孩子们闻声望去。苏铭宇立刻爬起来，笑嘻嘻地摆了个夸张的姿势。


    苏铭文也站直身体，露出浅浅的微笑。轩轩看到镜头，小脸上闪过一丝好奇和本能的紧张，但当他接触到苏渊鼓励的、带着暖意的目光时，那份紧张像阳光下的薄冰般迅速消融。


    他挺起小胸脯，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毫无保留的、灿烂至极的笑容，像一朵迎着朝阳骤然绽放的小向日葵。


    苏渊按下快门，看着相机屏幕上定格的笑容——清澈的眼神，明媚的笑靥，与数月前那个瑟缩惊惶的孩子判若两人。


    一股暖流无声地熨贴过心口，驱散了所有角落的寒意。他收起相机，走向孩子们。


    “今天天气好，”


    苏渊的声音带着轻松的笑意，“大哥和二哥带你们出去吃午饭，然后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好耶！游乐园！”苏铭宇第一个跳起来欢呼，原地蹦得老高，兴奋得小脸通红。


    苏铭文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用力点头，嘴角的弧度明显加深。


    轩轩的反应慢了一拍。他先是睁大了眼睛，小嘴微微张开，似乎没听清，或者不敢相信。


    直到看见苏铭文笑着对他用力点头，巨大的惊喜才如同烟花般在他小小的胸腔里炸开。


    那混合着难以置信和狂喜的光芒点亮了他的整张小脸。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像颗小炮弹一样冲向苏渊，第一次主动地、紧紧地抱住了苏渊的腿，把小脸深深埋进他质地精良的裤腿上，用力蹭了蹭。


    闷闷的、带着浓浓鼻音和全然的依赖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谢谢大哥！大哥最好啦～”


    这一声“大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苏渊平静的眼底激起汹涌的涟漪。


    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一震，随即立刻蹲下身，将轩轩整个儿搂进怀里。那小小的、温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传递着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恋。


    苏渊的大手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温柔地抚摸着轩轩的后背，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沙哑：


    “嗯，大哥在。”


    他低头，在轩轩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印下一个珍重的吻，语气里是满满的骄傲和怜惜，“我们轩轩真棒。”


    佣人们开始忙碌地准备外出的东西。苏铭笑着走过去，一把捞起还在兴奋蹦跳的苏铭宇，轻松地扛在肩头，引来铭宇更高亢的欢呼。


    另一只手则自然地牵起安静等待的铭文。


    苏渊抱着怀里粘人的小树袋熊轩轩，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暖意。


    一家人说说笑笑，走向停在庭院里的黑色轿车，阳光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二楼，一扇被厚重窗帘半掩的窗户后。


    苏子逸扒着冰冷的窗台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被自己咬得渗出血丝。


    房间里空荡冰冷，与楼下的喧闹、阳光、欢声笑语形成刺眼的割裂。


    他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楼下。


    他看到苏渊抱着那个叫苏皓轩的小崽子，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近乎刺眼的温柔笑容。


    他看到苏铭扛着苏铭宇，牵着苏铭文，轻松惬意。


    他看到那三个小少爷穿着崭新漂亮的小衣服，脸上洋溢着让他作呕的幸福和期待。


    他看到佣人恭敬地打开车门，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就要上车，去享受他从未拥有过的家庭时光。


    这幅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留下滋滋作响的焦痕。


    巨大的失落、被彻底抛弃的怨恨、以及对那三个轻易就夺走他渴望的一切的孩子的嫉妒，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绞紧了他的喉咙。


    指甲深深掐进窗框的木头里，留下几道刺目的划痕。


    他的目光最终死死钉在苏渊怀里那个笑得无忧无虑的苏皓轩脸上。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半路来的小崽子就能得到一切？凭什么他就能被那样抱着、宠着，喊“大哥”？


    一个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念头，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在他心底疯狂地晕染开来。


    那念头带着毒刺，瞬间扎穿了所有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苍白的脸上，缓缓地、扭曲地扯开一个笑容。那笑容里淬满了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阴狠和算计，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锁定着楼下那个小小的身影。


    “呵……如果腿断了，就不会蹦哒了。”


    他猛地抬手，狠狠一拽！


    “唰啦——！”


    厚重的窗帘被粗暴地拉拢，隔绝了窗外刺目的阳光和那令人憎恶的温馨画面。


    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压抑的昏暗。


    苏子逸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胸口剧烈起伏。


    黑暗中，他眼中那点疯狂的光却越来越亮，像潜伏在深渊里的恶兽睁开了眼。


    沉浸在欢乐中的苏皓轩，丝毫未察觉暗处的窥视。


    三个小家伙一上车就在后排闹作一团。苏渊则打开车载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苏铭瞥见，疑惑地问：“大哥，有急事？”


    “嗯，”苏渊头也没抬，“计算最快买下一座游乐扬的时间。”


    苏铭：“？？”


    苏渊指尖不停：“周末人多，排队太累，弟弟们受不了。”


    苏铭失笑：“大哥……你这‘壕’无人性啊。我记得苏家还有块空地？不如直接建个专属乐园。”


    苏渊这才抬眼瞥了他一下：


    “你小子消息挺灵。乐园早就在建了，就是给弟弟们的准备的。现在轩轩回来，工程得加速。”


    说话间，苏渊已利落地完成交易。


    “好了，直接SVIP通道入扬。回头吃完饭直接去就行。”


    至于园内其他游客，他自然不会干涉——人家排着队呢，玩得好好的，怎么能破坏别人都好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