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火坑里跳？


    苏桐听着黄勃那充满了调侃，却又带着几分试探的回答笑了。


    “勃哥，话可不能这么说。”


    “我这，不是火坑。”


    “是……龙潭虎穴。”


    “我，就是想请你跟我一起去闯一闯。”


    “看看能不能在这潭，早已沉寂了的死水里……”


    “搅出点，不一样的浪花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让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为之热血沸腾的……


    魔力。


    电话那头，黄勃沉默了。


    他身旁的经纪人，急得都快跳起来了。


    他疯狂地，对着黄勃使着眼色做着口型。


    ——“别！别听他的！他就是个疯子！他在给你画大饼！”


    然而黄勃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一样。


    他的脑海里，只回荡着苏桐刚才说的那句话。


    ——“搅出点，不一样的浪花来。”


    他黄勃，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


    从一个最底层的跑龙套的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个，“百亿影帝”的位置。


    他，什么没见过？


    什么，没演过？


    喜剧，悲剧正剧……


    他，都演过了。


    也都，演腻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再为-一个角色一部电影而感到……


    兴奋，和激动了。


    他，就像一个武功盖世的绝顶高手。


    站在这，名利场的巅峰。


    却，再也找不到，一个能让他棋逢对手的……


    敌人。


    和一个，能让他为之拼上性命的……


    战场。


    他，寂寞了。


    也，麻木了。


    而现在苏桐这个，他完全看不透的年轻人。


    却在邀请他，去闯一个全新的未知的……


    “龙潭虎穴”。


    他承认。


    他，心动了。


    “好。”


    最终，他还是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沉也很坚定。


    “剧本，发给我。”


    “我先看看。”


    “如果它，真的值得我，去为你……”


    “跳一次火坑。”


    “那……”


    “我黄勃，奉陪到底！”


    ……


    当天晚上。


    黄勃就收到了苏桐发来的，电子版剧本。


    他没有立刻看。


    而是先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舒适的睡衣。


    然后，给自己泡了一壶上好的龙井。


    他要用自己，最虔诚也最专业的状态，去审视这个被那个“妖孽”寄予了厚望的……


    作品。


    书房里，很安静。


    只有，茶香袅袅。


    黄勃，戴上老花镜翻开了剧本的第一页。


    然后，他就再也没能抬起头来。


    他身旁的经纪人看着他那越来越凝重的表情，心里，也越来越……


    没底。


    他，坐立不安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完了完了……”


    “老黄这次，不会真的被那个小子给洗脑了吧？”


    “那可是一部听名字，就要赔死的电影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当时钟的指针指向，午夜零点时。


    书房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经纪人猛地，抬起头。


    就看到，黄勃缓缓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他的眼睛，却是红的。


    红得像两团即将燃烧的，火焰。


    “老……老黄？你……你没事吧？”经纪人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黄勃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径直走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


    看着窗外，那片，繁华的却又冰冷的城市夜景。


    久久，没有说话。


    经纪人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


    却看到，黄勃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然后……


    他这个，在银幕上塑造了无数硬汉形象流血不流泪的，百亿影帝。


    竟然……


    捂着脸，蹲了下去。


    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失声……


    痛哭。


    “呜……呜呜呜……”


    那哭声很压抑，很痛苦。


    像一头受了伤的年老的狮子，在深夜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经纪人，彻底傻眼了。


    他跟了黄勃，十几年。


    他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老……老黄！你……你别吓我啊！”他连忙冲了过去“到底，发生什么了？！”


    黄勃，抬起头。


    他的脸上，早已是泪流满面。


    他看着自己的经纪人，那张写满了关切的脸。


    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


    “老张……”


    “我……我他妈，就是个……


    废物。”


    “我演了半辈子的戏，我拿了那么多奖。”


    “可我，从来就没想过……”


    “要去为那些，真正活在底层活在黑暗里，挣扎的人……”


    “说一句话。”


    “我……我他妈，算个什么演员？！”


    “我就是个，戏子！”


    “一个被资本喂饱了的，戏子！”


    他一边哭，一边骂。


    骂得，是自己。


    也是，这个早已，麻木了的圈子。


    经纪人，听着他这番话也愣住了。


    他，大概明白了。


    黄勃，这是……


    被那个剧本，给彻底……


    击碎了。


    击碎了他所有的，骄傲和，伪装。


    也点燃了，他内心深处那团早已，快要熄灭的……


    火焰。


    黄勃哭了很久，很久。


    直到，把所有的压抑和愧疚都发泄了出来。


    他才缓缓地，站起身。


    他擦干眼泪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和……


    明亮。


    他拿起手机当着经纪人的面，拨通了那个，他曾经觉得是“火坑”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那头传来苏桐那，依旧云淡风轻的声音。


    “喂？勃哥？”


    “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