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力导演那一声充满了复杂情绪的“好”，像一道指令，瞬间解除了片场的“定身法”。


    监视器后面，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我靠！这就……演完了？”


    “演完了？我怎么感觉，他根本就没在演？他就是李逍遥本人吧！”


    “太真了！那股子赖皮劲儿，那股子少年感……绝了！”


    而作为对手演员的宋丹老师，也从戏里的“暴躁婶婶”状态中，抽离了出来。


    她看着那个，还抱着床柱子对着她傻笑的年轻人，眼神里，全是掩饰不住的欣赏和……一丝震惊。


    她演了一辈子的戏，跟无数的影帝、戏骨都搭过戏。


    但她从没见过，像苏桐这样的……


    “妖孽”。


    一个新人演员，第一场戏，就能做到如此松弛，如此自然甚至还能在那么紧张的氛围下，即兴发挥出那么精彩的台词和动作。


    这已经不是“天赋异禀”可以形容的了。


    这分明是……


    祖师爷，追着喂饭吃啊！


    “导演，怎么样？还行吗？”苏桐从床上跳了下来，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但那眉眼间似乎还残留着几分李逍遥的影子。


    李国力导演，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了神。


    他拿起对讲机，手，依旧在微微颤抖。


    他本想，按照流程，喊一声“CUT！这条过了！”


    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一个大胆的，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想看看。


    他想看看这个年轻人的极限，到底在哪儿！


    于是，他对着对讲机，用一种充满了考验意味的语气，沉声说道：


    “苏桐。”


    “别动。”


    “戏，还没完。”


    “继续演下去。”


    这话一出，全场，再次陷入了死寂。


    没完？


    继续演？


    这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不明白，导演为什么不喊停。


    只有少数几个，真正懂戏的老戏骨，比如胡戈，瞬间就明白了李国力的意图。


    他的眼睛，猛地一亮，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


    “老李这是……要试他的即兴能力啊！”胡戈喃喃自语，“他想看看，这个苏桐，在没有剧本的情况下，还能不能继续维持住‘李逍遥’的状态！”


    这，对于任何一个演员来说，都是一个极其严苛的考验。


    更何况，苏桐，还是个新人！


    宋丹老师也愣了一下，但她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戏骨，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她的眼神，再次变得“凶狠”起来，瞬间，又入戏了。


    她看着那个，还光着脚丫子，站在地上的苏桐，抄起手里的锅铲，指着他就骂道：


    “好你个臭小子！还敢跟我嬉皮笑脸的！”


    “赶紧的！穿好衣服，给老娘去店里干活！不然，今天晚饭你别想吃了！”


    她这话，剧本上，没有。


    是她，即兴发挥的。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都想看看，苏桐，会如何应对。


    只见，苏桐听到这话，非但没有一丝慌乱反而，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


    他那张英俊的脸上，瞬间，就换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讨好的表情。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宋丹老师的身边，像一只没骨头的八爪鱼，挂在了她的胳膊上。


    “哎哟，我的好婶婶！亲婶婶！”他的声音，拉得长长的，充满了撒娇的意味，“您就别生气了嘛！生气，容易长皱纹的！您看您，天生丽质，貌美如花要是长了皱纹那余杭镇的那些大爷们，还不得哭死啊？”


    他一边说，还一边伸出手，殷勤地，给宋丹老师捏起了肩膀。


    那手法，娴熟得，像个专业的按摩师傅。


    “噗——”


    监视器后面，又是一片，压抑不住的笑声。


    宋丹老师也被他这套“彩虹屁”组合拳，给拍得，差点没绷住。


    但她还是强忍着笑意，板着脸，一把推开他。


    “少来这套！油嘴滑舌的！跟你那死鬼老爹，一个德行！”


    “赶紧给我滚去干活！”


    “好嘞！”苏桐见撒娇不成，立刻换了策略。


    他像一只泥鳅一样，从地上“刺溜”一下，就钻到了桌子底下。


    然后，在所有人那目瞪口呆的目光中，他从桌子底下，摸出了一个……


    藏得严严实实的……


    小钱袋。


    他将钱袋，宝贝似的，捧在手里，打开从里面，倒出了几枚铜钱。


    他数了数，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肉痛的表情。


    他咬了咬牙，一跺脚，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将其中一枚铜钱，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宋丹老师的面前。


    “婶婶。”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孝顺”和“不舍”。


    “这是我……昨天晚上，斗蛐蛐，赢回来的。”


    “您拿去，买点胭脂水粉。”


    “就当是……我孝敬您的了。”


    ……


    那一刻。


    整个片场，鸦雀无闻。


    所有人都被苏桐这波，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骚操作”，给彻底震傻了。


    从撒娇，到耍赖，再到用自己的私房钱“贿赂”。


    他将一个市井气十足，有点小聪明，又有点小抠门但内心，却不失善良孝顺的“店小二”李逍遥，给演得，活灵活现，入木三分！


    这哪里还是在演戏？


    这分明就是……


    李逍遥本人，在过日子啊！


    李国力导演，已经彻底，看呆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导戏。


    他是在……


    记录一段，真实发生过的，生活。


    他忘了。


    他彻底忘了，自己是个导演。


    他忘了，自己该喊“CUT”。


    他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他现在，只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看着这个年轻人，还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而宋丹老师，也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戏里。


    她看着苏桐递过来的那枚铜钱，看着他那副“肉痛”又“故作大方”的可爱模样。


    她是真的，又好气，又好笑。


    她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演员。


    而是自己那个，不成器，却又让人恨不起来的……


    亲侄子。


    她一把，就将那枚铜钱，抢了过来。


    然后用锅铲，在苏桐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臭小子！算你还有点良心！”


    “还不快滚去换衣服！”


    “好嘞！”


    苏桐如蒙大赦，一溜烟，就跑进了里屋。


    至此。


    这场长达五分钟的一镜到底的，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即兴表演，才终于，落下了帷幕。


    整个片场，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才终于，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牛逼！！！”


    “太牛逼了！！！”


    “这演技……是真实存在的吗？！”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为苏桐为宋丹老师，献上了最真诚的，最热烈的掌声。


    胡戈看着那个，从里屋走出来，脸上带着几分腼腆微笑的年轻人。


    眼神，无比的复杂。


    他知道，自己，错了。


    也知道，网络上那些人，错得有多离谱。


    这个年轻人，需要的，不是质疑。


    而是……


    仰望。


    而李国力导演，他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对讲机。


    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满足的，又带着几分狂喜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这次……


    捡到宝了！


    他对着身旁的副导演，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充满了兴奋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刚才这段，给我完完整整地，保留下来！”


    “一帧！都不许删！”


    副导演看着他，有些困惑地问道：


    “导演，那……剧本……”


    李国力看着监视器里，那个依旧在发着光的年轻人，缓缓地说出了一句，足以让所有编剧都为之“疯狂”的话。


    “从今天起。”


    “他，苏桐。”


    “就是我们《仙剑》剧组的……”


    “活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