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话，柳兴发迈出去的腿明显顿了一下，表情也略有犹豫。


    “我只是不想过一眼看到头的生活，卖掉工作试着改变一下自己有什么错？”兴发红着眼圈喊道。


    夏长海真想一脚踹死这个蠢货，“这不单单是工作的问题，而是你的态度和做事方法有问题，凡事永远都想着自己，从不顾忌别人的感受，爸妈说什么你都不听，纯纯一死脑瓜骨，既然你那么想走，那就走远点，以后别来给我们添堵。”


    柳兴发咬紧嘴唇，扫了屋内所有人一眼，转身气哼哼地走了。


    小川见妈脸色发白，让二嫂扶她上摩托车，紧忙往医院赶。


    “没啥大事，就是动了胎气，回去喝点热水休息一下就好了。”


    医生帮顾春梅仔细检查一下，劝她，“知道自己怀着孩子，还发那么大的火，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气性越大，对胎儿就越不好，一个健康人总生闷气还会引发肠炎和各种毛病呢，别说孕妇了，我给你开点安神保胎的药，回去吃上，再好好睡一觉。”


    医生是个快退休的老太太，说话温声细语的，看着很和蔼。


    顾春梅抿嘴笑笑，“最近家里事情太多了，睁开眼就有操不完的心。”


    “因为儿女的事吧？”老太太是过来人，经历的事情比顾春梅多，“老话讲，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牛马，凡事想开点，别给自己施加压力。你还年轻，总觉得应该为子女多想想、多挣点，可忙活到最后、快躺进棺材里时，子女不一定会念你的好。”


    顾春梅听完，长叹一口气，“真是这么回事，谢谢您了大夫。小川，扶妈回去吧。”


    “妈，你慢点哈。”


    出了医院，白毛风卷着雪花拍在脸上，冻得顾春梅一哆嗦，“真该买辆车，出门也方便，起码能遮风挡雨。”


    “妈，你要买车啊？”小川兴奋坏了，眼睛直冒光，“你想买啥车？”


    这年头能开上私家车的，得是相当厉害的家庭了。


    顾春梅拉紧大衣拉锁，“小货车，没事可以去乡下收收山货，车斗能装不少东西呢，闲下来时还能拉着家里人出去兜兜风啥的，咱也时尚一把，搞个露营晚会。”


    小川一听，大失所望，“什么呀，整了半天就买一辆小货车啊，那玩意开出去多没面子啊。”


    她还以为妈要买进口的小轿车呢，再不济也该买一台吉普车吧。


    “货车不是车啊？”顾春梅白了儿子一眼，“咱刚进城时，还蹬三轮车呢，刚吃饱饭几天啊就飘了？”


    那进口的小轿车要十来万块钱，她一个卖山货的中年妇女，开那车适衬吗？


    小川瘪瘪嘴，“货车就货车吧，回头我考个小车证给你当司机。”


    “我自己会考，不用你当司机。”她又不是不认字。


    小川憋不住笑，“妈，那你打算啥时候买啊，到时我陪你去提车，咱们省城就有现车，交完钱当天就能提走！”


    家里总算要填一样大件了。


    那小货车往院子里一停，不比拖拉机和三轮车有排面？


    “证还没考下来呢，再说吧。”出来透透气，她身体好受多了。


    柳兴发那个人语不懂的玩意，差点没气死她。


    家里这头。


    姚书琴一边帮招娣收拾东西，一边叨咕，“兴发说得没错，非亲非故的总住在别人家，时间久了确实不合适。你以后也长点记性，没啥事别往你干妈这儿跑，自己又不是没家。”


    招娣心情也不太好，大哥以前对她还行。


    可最近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话夹枪带棒，火气十足。


    “听你妈的，你以后就好好读书，争取考一个好大学，其他的事情不要想。”范铁军也劝闺女。


    招娣闷闷地点点头，“我会好好读书的。”


    “真要走啊？”夏长海拄着拐杖走进来，“兴发做不了这个家的主，他说什么你只当放屁，别往心里去。”


    那畜生说话完全不过脑子，像条疯狗似的逮谁咬谁。


    别说招娣被损了，连高老爷子都没放过，啥难听就说啥。


    招娣莞尔一笑，上前扶住夏长海，“干爸，我仔细想过了，我和三哥都在准备考大学，读书学习就该安安静静的，正好回家可以专心复习功课，等我闲下来再来看您和干妈。”


    傅凤霞去赵教授那里听课后，她跟小川哥的关系也逐渐疏远了，平时根本没什么话说。


    “那行，以后记得常来。”夏长海点点头。


    顾春梅和小川从医院回来，范铁军一家三口已经走了。


    夜深人静，顾春梅平躺在炕上，酝酿半天也睡不着。


    “还寻思老大的事呢？”夏长海也没睡，伸手握住媳妇的手，“我怕兴发出什么事，刚才给小军打了电话，让他盯着点。”


    不管咋来气，那毕竟是他的亲儿子。


    顾春梅翻过身，看着男人，“我在想要不就让老大回村去吧，把鱼塘给他，不能总麻烦老蔫叔和村里人。”


    夏长海笑了笑，“你不怕他把鱼都养死啊？”


    “鱼塘都给他了，自负盈亏呗，养死了跟我也没关系。我这是帮他最后一次了，老大能不能立起来全靠他自个儿，省得说我偏心眼。”


    “那鱼塘经管好了，比老二的服装店还赚钱，收一茬鱼就能卖七八万，今后他娶媳妇、买房子和生娃娃这些事，我也懒得管了，他但凡有点心也该为自己将来多打算打算，我不可能帮他一辈子。”


    到底是当妈的，实在不忍心让儿子步入歧途。


    兴发虽然招人恨，但跟兴艳一比，他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夏长海微微叹息，“你做决定就好，今后兴发再敢跟你犯浑，我来收拾他。”


    “嗯，睡吧。”


    次日，小川下班回来，还没进屋就嚷嚷开了，乐得像捡到金元宝似的。


    “爸，妈，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小川急匆匆地跑进屋子。


    夏长海瞥了他一眼，“你能有什么好消息？”


    “我要先跟妈说，我妈呢？”小川梗着脖子，双手叉腰，可把他骄傲坏了。


    顾春梅捏着一把韭菜从厨房走出来，“咋啦，抓到一等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