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龙榻侍疾,帝王假寐!

作品:《及笄日,我听见未婚夫要灭我满门

    深夜。


    凤栖宫的偏殿,被临时辟为了皇帝的寝宫。


    殿内燃着数盆银霜炭,暖意融融,却驱不散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浓得化不开的药味。


    旧毒未清,新伤又至。


    强行催动内力,亲临凤栖宫外镇压乱局的代价,便是此刻躺在龙榻之上,陷入高热昏迷的萧临。


    他的脸烧得通红,呼吸滚烫而急促,嘴里无意识地溢出几声压抑的闷哼,整个人如同被置于火上炙烤。


    新任太医令的祁柏,领着一众太医跪在殿外,个个面如土色,连大气都不敢喘。


    所有的法子都用尽了,陛下的高热却始终不退。


    张德海急得在殿内来回踱步,那张素来沉稳的脸上,此刻满是焦灼与恐慌。


    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这刚刚安稳下来几分的大周,怕是又要掀起惊涛骇浪!


    “都给咱家滚出去!”


    张德海对着殿内伺候的几个小太监和宫女,压低了声音怒斥。


    “在这里杵着,除了碍手碍脚,还能做什么?!”


    众人噤若寒蝉,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就在这时,顾云溪端着一盆清冽的井水,缓缓走了进来。


    她换下了一身繁复的宫装,只着一件素雅的月白常服,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神色平静,仿佛眼前这足以让整个皇宫都为之震动的危局,与她毫无干系。


    “娘娘……”张德海看到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却又满心忧虑,“陛下他……”


    “本宫来守着。”


    顾云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将水盆放到榻边,对张德海吩咐道:“你也出去吧,守在殿外,不许任何人进来。”


    “这……”张德海犹豫了。


    让贵妃娘娘独自一人侍疾?这不合规矩。


    更何况,陛下此刻神志不清,万一……


    【她要做什么?】


    张德海心中警铃大作。


    【陛下若是醒来,见她如此大胆,怕是……怕是又要龙颜大怒!】


    【可眼下,除了她,又有谁能镇得住场子?】


    顾云溪没有看他,只是自顾自地拧干了手中的布巾,仿佛他的存在与否,根本无关紧要。


    这份从容与镇定,让张德海最终还是选择了退让。


    “是。”他躬身行礼,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大殿,并亲自关上了那扇沉重的殿门。


    殿门合上的瞬间,整个寝殿,便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是陷入昏迷的帝王。


    另一个,是怀着惊天秘密的,执刀人。


    顾云溪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萧临。


    昏黄的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深邃的阴影。


    那张平日里总是覆着冰霜、带着算计的脸,此刻因为高热,竟透出几分脆弱。


    可顾云溪知道,这只是表象。


    这头蛰伏的猛兽,即便在病中,也从未放松过警惕。


    她的目的,很简单。


    验证花稳婆最后那句,几近疯癫的话——


    “那孩子的耳后……有一颗极小的……红色的胎记!”


    这个秘密,关系到萧临的真实身份,关系到太后与镇国公那桩惊天丑闻的最后一环,更关系到她未来的每一步棋,该如何落子。


    她必须亲眼确认。


    顾云溪伸出手,将那块浸了凉水的布巾,轻轻覆在了萧临滚烫的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让萧临在昏迷中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像是喟叹的呻吟。


    他的意识,像一叶漂浮在无边苦海中的孤舟,被高热的巨浪反复拍打,昏沉,却并未彻底沉没。


    他能感觉到。


    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在为自己降温。


    那双手动作很轻,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清冷的香气。


    很熟悉。


    【是她……】


    萧临的潜意识,辨认出了这股气息。


    【她想做什么?】


    警惕,如同淬了毒的藤蔓,瞬间缠绕上他混乱的思绪。


    【试探朕的底线?趁朕病弱,夺取权力?】


    【还是……】


    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贪恋的依赖感,却在那冰凉的触碰下,悄然滋生。


    【真的在关心朕?】


    这个念头,让他觉得荒谬,却又无法抑制地,让他紧绷的、时刻准备战斗的神经,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懈。


    顾云溪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疑。


    她解开了他寝衣的盘扣。


    明黄色的丝绸之下,是那具看似单薄,却蕴藏着惊人力量的胸膛。


    上面遍布着新旧不一的伤痕,有刀伤,有箭伤,如同一幅记录着他过往无数次生死搏杀的惨烈画卷。


    顾云溪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冷静得可怕。


    她用布巾,一点点为他擦拭着滚烫的肌肤。


    从锁骨,到胸膛,再到手臂。


    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每一次靠近,都是在挑战皇权的绝对禁区。


    她知道,只要此刻萧临睁开眼,只要他尚有一丝清醒,她这般大逆不道的举动,便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可她,必须赌。


    赌他的高热,能暂时麻痹那头凶兽的獠牙。


    擦拭的动作,仍在继续。


    顾云溪的手,缓缓向上,来到了他的颈侧。


    这里,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之一,也是距离她目标最近的地方。


    她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颈侧血脉的搏动,有力,而滚烫。


    她借着为他整理鬓边被汗水浸湿的乱发的动作,指腹看似不经意地,一点点地,滑向了他的耳后。


    那里,被浓密的黑发所覆盖。


    她的心,在这一刻,几乎要跳出喉咙。


    可她的手,却稳如磐石。


    【近了……】


    萧临的潜意识中,那股警惕再次被放大。


    【她到底在做什么?】


    【这双手……在寻找什么?】


    他想睁开眼,想抓住这只在他身上肆意游走的手,可眼皮却重如千斤,浑身的力气都被高热抽干,连动一动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只能任由那陌生的、带着一丝探究的触感,在他的肌肤上,一寸寸地游弋。


    终于,顾云溪的指尖,触及到了他的耳后。


    她拨开那片湿润的发根。


    就是那里!


    在萧临耳后发根的深处,她的指尖,清晰地触及到了一颗米粒大小的、微微凸起的皮肤!


    那触感温润,平滑,带着不同于周围肌肤的细微质感。


    绝对不是后天生成的伤疤,也不是普通的黑痣。


    而是一颗……


    胎记!


    花稳婆的话,是真的!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顾云溪的脑海中!


    萧临!


    当今大周的天子,真的是丽妃之子!


    是先帝的血脉!


    那个被镇国公谎称夭折,实则不知所踪的……真正的皇子!


    就在她心神巨震,指尖下意识地在那块小小的胎记上微微用力的一瞬间——


    原本“昏迷”的萧临,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凤眸之中,没有半分睡意,没有一丝因高热而产生的迷茫。


    只有清醒!


    和被冒犯、被窥破了最深层秘密的……凛冽杀机!


    他甚至没有蓄力的过程,那只原本无力垂在身侧的手,快如闪电,如同一只铁钳,一把攥住了她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你……”


    他的声音,因高热而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在找什么?”


    顾云溪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凝固。


    那只手,那双眼,都在告诉她,他根本没有昏迷!或者说,从未彻底昏迷!


    “陛下高热不退,臣妾心中忧切,为陛下擦拭身体降温。”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冷静,仿佛手腕上那足以碎骨的力道并不存在。


    萧临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缓缓坐起身,明黄的寝衣滑落,露出布满伤痕的胸膛,那股帝王的威压瞬间将她彻底吞噬。


    “降温?”


    他重复着这两个字,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几分,目光却落在自己被她拨开乱发的耳后,“朕倒是觉得,贵妃对朕的耳后,比对朕的性命更感兴趣。”


    顾云溪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他什么都知道。


    “陛下明鉴。”她不再辩解,迎着他刀锋般的目光,不闪不避,“臣妾只是听到一些……疯言疯语,心中好奇罢了。”


    “好奇?”萧临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彻骨的寒意,“好奇心,是会死人的。”


    他的另一只手抬起,冰凉的指腹摩挲着她颈侧脆弱的脉搏,仿佛在掂量着,需要用几分力,才能让这颗聪明的头颅永远垂下。


    “朕很想知道,你看到了什么,又想用它来做什么。”他声音很轻,却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恐惧。


    顾云溪没有恐惧,这一刻,她反而彻底冷静了下来。


    “臣妾想做什么,取决于陛下想让臣妾做什么。”她答得滴水不漏,“臣妾是陛下的刀,刀的所向,自然是执刀人的意志。”


    萧临眼中的杀机微微一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的、审视的目光。


    他盯着她,许久,才缓缓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


    那是一种恩赐般的松开。


    “很好。”他重新靠回床头,病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既然是朕的刀,那便该为朕分忧。”


    顾云溪垂首:“臣妾遵旨。”


    “花稳婆,知道的太多了。”


    萧临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冬的冰凌,“朕不喜欢一个疯子,还掌握着能搅动风云的秘密。”


    他看着她,眼中是绝对的命令与不容置喙的掌控。


    “天亮之前,朕要听到她……永远疯下去的消息。”


    顾云溪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永远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