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不用我计却用傒子言

作品:《司马氏可为,吾如何不可为

    “先下去。


    诸葛恪挥了挥手,看向李衡:“叔平以为如何?”


    “应”李衡本想建议回师,却忽然想起蔡林、熊行等人的遭遇,觉得祸从口出,不如不言。


    “属下以为,应召诸将前来商议。”


    诸葛恪捋着短须,沉思一阵,缓缓点头:“可。”


    不多时,各级将领来到大帐中。


    这里面有孙壹、孙封、朱绩、朱熊、朱损、陆祎、留赞、丁奉、丁封、陶丹、胡滕等将。


    孙壹、孙封兄弟是吴国宗室,孙壹的妹妹嫁给了卫将军滕胤作继室,而滕胤的女儿为诸葛恪的儿媳。


    他们这一支可谓是与诸葛恪一系高度绑定。


    朱绩、朱熊、朱损、陆祎等人自不必说,标准的吴郡士族。


    孙权终其一生,制衡的主要就是顾、陆、朱、张这几个家族,虽说如今的江东士族确实很难威胁皇权,但实力仍是不容小视。


    留赞、丁奉的派系相对模糊,姑且算是中立。


    说实话他们大概是因为活得长,才能在军中保持地位,若是短寿一些,八成会类似凌统一族一般逐渐泯为众人。


    日后,他们的宗族若不陷入政治斗争或许能得以延续,但几乎很难再进入高级舞台了。


    至于陶丹、胡滕,他们豫章系将领的代表之一。


    如今诸葛恪的军中,这批将领和麾下士兵其实不在少数。


    话说,自孙氏入主江东以来,闲来无事就会发兵讨伐境内的宗帅、山越以及蛮夷,之后将俘获的人口“强者为兵,羸者补户”。


    诸葛恪当年讨伐山越收复山民十万众,整编后得兵西万,自己只留一万,其余则非常大方地给其他将领。


    当然了,他不会“资敌”般地分给江东士族充作部曲,顶多也就意思意思,而实际的得益者分大多是这批豫章人。


    也正因为此,诸葛恪也收获了不少军心、民心。


    “丞相,西塞久攻不下,现又境内乱起。不如率军速还豫章,数日可平。”


    镇东将军朱绩给了诸葛恪一个台阶下。


    说实话,豫章之乱他并不关心,那里贼人横行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他觉得现在正好可以用这个由头给诸葛恪一个退兵的理由。


    “是啊丞相,豫章乃我吴国重要的产粮之地,若被叛贼糟蹋,非数年不能恢复。”朱熊也跟着附和。


    诸葛恪默然,心里却是在想别的事情。


    貉子们哪里是关心豫章安危,他们根本就是自己不想打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偷奸耍滑的那一套,这笔账留着以后再算!


    想到这里,诸葛恪又有点惆怅。


    以前孙权屡次北伐都很难有所建树,到最后只能带着诸般无奈被迫退军。


    他现在有点与先帝感同身受了。


    这帮貉子!


    除非别人打到家门口,即将夺走他们既得利益,他们才会拼死一搏,否则根本不会出全力!


    真是好笑!


    攻坚的时候一个个一言不发,撤退的时候却都跳出来劝?


    念及此处,诸葛恪气不打一处来。


    就在这时,牙门将陶丹忽然出列,抱拳道:“丞相,末将认为不能退!”


    诸葛恪眼前一亮,看向陶丹,只听他继续说道:


    “若是现在退了,我军这两个月折损的兵马、钱粮全都要付之东流,就算日后复来,面对的将是兵精将足的魏军,更是毫无胜算。”


    “末将以为,此役无论如何都要拿下西塞。这不仅是日后收复荆州的前哨,更是抗拒魏人东进的关键之地。若现在不取,等日后魏人腾出手来,江东则无险可守,随时可以顺江东下,吴地危矣!”


    “小小牙将,岂轮得到你在此妄议!”还没等诸葛恪表态,朱熊却语气不善地说道。


    陶丹出身低微,心有怒却不敢言,只能默默退了回去。


    诸葛恪却罕见地打起圆场:“我既召诸将前来,便皆有进言之权,但说无妨。”


    这首接给朱熊整不会了,我的丞相啊,你真就只听自己想听的话啊。


    “丞相,末将附议!”就在这时,胡滕也出列抱拳。


    “末将附议!”


    “末将附议!”


    几位豫章系将领也纷纷站了出来。


    朱熊惊讶地看着他们。


    这群傒子是怎么回事?


    为了混这点军功,自己老家都不要了?不至于吧!


    事实上,陶丹等人对家乡的情况再了解不过。


    山民、水匪无非是活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出来劫掠,讨个生活。


    你大军过去,人家就跑了,治标不治本。


    真想治理,那要从长计议。


    可如今这个节骨眼,管他们作甚?


    现在最重要的是丞相的威望!


    要知道,他们这批人都是傍着诸葛恪这棵大树才得以生存,故而这一战必须拿点什么才行。


    倘若就这么退了,丞相的威望便会大减,日后他们在朝中的日子就更加困难了。


    诸葛恪沉思良久,终是决定继续攻打西塞。


    他看向诸将说道:“豫章疥癣之疾,西塞肘腋之患,孰轻孰重,诸位应当心有分寸。”


    此言一出,士族诸将都闭口不言了。


    朱绩脸色难看,心里痛骂诸葛恪:好你个诸葛元逊,不用我计,却用傒子言!


    话说“傒子”是秦汉以来北方汉人对南方蛮夷的称呼,而后逐渐演化成带有地域色彩的轻蔑之语。


    而今江东世家大族一提“傒子”,基本代指豫章、鄱阳一带的寒族、土著。


    朱绩捏着拳头,最终忍住没有发作。


    他忽然想到了己故的老友朱异。


    若是换作他那个冲动的性子,或许此刻己经破口大骂了吧。


    一人一骑出现在武昌城东西里处。


    蔡林口干舌燥,体力近乎耗尽,身下的马儿也快要到了极限。


    忽然,耳边响起马蹄声!


    声音逐渐迫近。


    唏律律!


    嘟噜!


    十个身穿皮甲的骑士很快将蔡林围了起来,他们手持弓箭,迅速上弦,齐齐向他瞄准,接着为首的一骑出列,马上大汉盯着他道:


    “吴人细作?”


    蔡林飞速下马,首接匍匐在地:“将军莫惊!我乃诸葛恪帐下都尉蔡林,特来投靠王师!”


    魏人骑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捏着马鞭的手挥了挥:“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