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美人吗？”


    “嗯。”


    “说起来，她要不是抱了我的腿，可能也不会被人打了。”高震正心虚着，就听九殿下道：“关你什么事？要不是你跑得比她快，挨打的人就是你了。随机事件，不要在意。”


    高震：……


    有你这么明目张胆护短的吗？不过，他爱听。


    他美滋滋地跟在九殿下身后，立刻就不心虚了。不过：“要是她认出我是那天害她被打的人怎么办？”


    “不会。她发病的时候才会去抱人腿，像梦游，清醒过来，什么都不会记得。”


    高震放心了，同时也很难过。冷宫里的人，精神状态都不大好，全都是被深深伤害过的人。当然，有的是被别人伤害，有的是咎由自取。


    ……


    冯美人的住处就在那个‘拐角’斜对面的巷子里，整条巷子极其安静，共有三个院，其余两户门都没有了，剩下那个有门的就是冯美人的住处。


    九殿下并没有打招呼，直接推开了门。


    高震皱眉，这院子也忒小了点儿，目测连他们那院的五分之一都没有。院子里有棵桂花树，枯枝肆意伸展，树冠遮住了天日。窗纸早就烂没了，用破布蒙着挡风，窗门紧闭，看不清屋里的情况。


    “要喊吗？”高震小声问九殿下。


    “你喊吧。”九殿下说。


    高震道：“冯美人你在吗？我们来看你了。”


    “谁来看我了？是陛下吗？”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自屋里传来，紧接着房门被撞开，一个鼻青脸肿的女人拄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蹭到门口，看清高震的那一刻，她‘啊’了一声，喊：“贼！你是贼！”


    “我不是，我——”


    “他是我的人。”九殿下平平淡淡说出这句后，一手搭上高震的肩膀，将人带到自己身旁，又问：“这两天吃饭了么？”


    “秦老久刚给我送了半碗饭。”说完，冯美人又嘟囔道：“为什么我喊抓贼，就没人冲进来打他？”


    “他不是贼。”九殿下道。


    冯美人边笑嘻嘻地和九殿下说话，边不错眼儿地上下打量着高震，‘啧啧’道：“妖里妖气的，你眼光可真差。”


    “我眼光很好。”九殿下平静地反驳。


    高震怒怒的，竟然说他妖？他哪里妖了？明明就很朴实。


    他正想怼两句回去，冯美人却突然笑了。


    她一瘸一拐地迈过门槛，扶着门框坐了下来，说：“我听秦老久说了，那恶毒的娘们被戳瞎了一只眼，这下要是死了，你才算真清净了。”


    高震：？


    他满脸疑惑看向九殿下，就听九殿下说：“这里是冷宫，她也不是皇后了，没人会听她的，我更不会任她摆布。”


    “你到底还是年轻，没见识过后宫里掌权女人们的手段，万事还应当心。不过，”冯美人笑得脸上堆满了褶子，说：“她这回出了事，你总算能过阵安生日子了。我这边你不用惦记着，四了反倒好——”


    “给。”


    九殿下从怀里掏出两枚咸鸭蛋塞进冯美人手里。


    冯美人一愣，忙压低声音问：“这是哪儿来的？”


    “我母妃给的。”九殿下说完便站起身，拉着高震往外走，头也不回道：“你留着自己吃吧，我先走了。”


    “诶？”


    冯美人一脸懵，似乎还有好多话想说，可惜九殿下走得快，一眨眼就没影了。


    “臭小子！”


    她只能遗憾地骂了句，却珍而重之地捧着那两枚咸鸭蛋，笑眯眯地进了屋。


    ……


    从冯美人的住处出来，高震有一肚子话想问，可他见九殿下似乎不想多说的样子，便忍了。高震清楚，九殿下的过去全是血淋淋的残酷，他没有自信自己听了后，能承受的住。


    可就算九殿下不说，高震从刚才的只言片语中也能大概拼凑出一个轮廓：废后曾经算计过九殿下，这事不但冯美人看不过去，就连那个秦老久似乎也一样。高震甚至觉得冷宫里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件事，否则也不会在废后被戳瞎眼后，没有一个人上前援助，还都对她避而远之。


    难怪九殿下不让自己管她，原来她算计的人就是九殿下。


    气气的。


    高震长长做了一个深呼吸，才忍住没有骂人。


    然而，片刻后，高震又做了一个深呼吸，腮帮子鼓得像河豚。他还是想骂人，那口气憋在自己心里好难受啊！


    “怎么了？”九殿下的声音中透出难以掩饰的笑意，抬手戳了下高震的腮帮。


    高震诧异抬眸，对上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睛。那双眼很亮，像承载着整片星辰。高震明显感觉到自己再和他对视，一定会被吸进去，连忙挪开了视线，道：“殿下看起来很开心？”


    “嗯。”九殿下大方承认，还说：“我刚才好像看见了一只鼓着腮的小白鹅。”


    高震：……


    好家伙鸡都不行了，得鹅了——还没孵呢，就开始想上了，你和那些蛋果然是真爱啊。


    见高震低头不语，九殿下也不再多言，只牵着他的手，慢慢往住处走。他们这条巷子很深，有十二处门。九殿下的院子在最底倒数的第二门，而最里面那扇门锁着。


    这个时辰，对面的门前也空空荡荡。


    今天红嫔也没有来要吃的，两人进院后，九殿下便顺手放下了门栓。


    “这么早栓门？”高震诧异。


    “要做些东西，不想被人看见。”九殿下倒是坦荡。


    “做什么？”高震问。


    “梯子。”九殿下指着西厢房外面那些木头，说完又看着高震道：“答应给你做的床，可能要延后了。这些天，你就先住北屋，可以吗？”


    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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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点点头：“都听殿下的。”


    “嗯。”


    之后，九殿下去东屋拿齐了工具，便在院子里，敲打起来。


    高震在一旁陪着他，给他打下手。


    然而，很快高震就发现九殿下似乎并不打算让他动那些木头，每当他的手伸向木头，九殿下就立刻道：“阿震，口喝。”


    高震便去东屋舀一碗白开水出来。


    第一次高震把碗递出去，九殿下没接，垂着眼皮就着高震的手把那碗水喝了。第二次高震舀水出来，九殿下就着半蹲的姿势直接扬起脸，双眼盯着高震等着他把水送到自己唇边来。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喝个水而已，竟然还漏，高震眼睁睁看着那水顺着九殿下的下巴冲进脖颈，滑过山峰般高挺的喉结，淌进他的衣领里。


    高震知道，那衣领下面的胸膛没有肉，有得全是一根根突出的骨头。


    “殿下，慢点喝。”他不由出声劝。


    “没事的。你不要碰那些木头，小心扎到手。”


    “好。”


    高震放下碗，便去了北屋。九殿下担心他这，担心他那，却从来不知道心疼他自己。高震一边撕着床单，一边想‘既然你不知道心疼你自己，那就让我来吧。’


    他记得九殿下说过可以给他补衣服，说明这里应该有针线。于是，他拉开衣柜的门，不出意外看到了装着针线的木盒，同时也被柜子最顶上那层整整齐齐码着的旧书本吓了一跳。


    九殿下竟然还看书呢，真好啊。


    高震取了木盒，里面不但有针线，还有一把破旧的剪刀。


    这两天九殿下的手，高震握了很多次，他现在闭着眼睛都能测出那双手比自己的大多少，还有什么地方有什么样的伤痕，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就按照自己记忆中的尺寸，飞快做了两幅手套，一副给自己，一副给九殿下。


    日头开始偏西。


    灰色的床单被高震撕掉了下摆，现在他戴着一副灰色的手套来到了九殿下面前：“殿下，你也戴上。”


    在九殿下略显惊讶的目光中，高震很强势地拉过他的手，给他套上了手套。大小正合适。


    “我怕不够厚，用了三层布。”


    “你哪儿找的布？”九殿下眼中笑意渐盈。


    “撕了床单，请殿下赎罪。”高震嘴上说着赎罪，态度可是十分理直气壮的。


    “呵。”


    九殿下笑了，高震却愣住了。他觉得九殿下这个笑有点晃眼，竟比天上的太阳还要亮。


    “殿下，”高震低头开始捡木头，“你笑起来……”


    “吓到你了？”


    “不。很好看。”


    ——眸光摄人。


    高震说完没有抬头，因为他的心正噗通噗通剧烈跳动，像失重的感觉。因此，他不知道周允狞此刻盯着他的目光逐渐深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