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立法者游戏
作品:《自新世界》 尤金百无聊赖,继续拨弄模版。
目光渐渐被吸引。
他先是观察模版纹路,又转头观察李厘用来破译密码的金属板,解读了上面的信息,冷翠色的虹膜微微收缩,随即眯起了眼睛。
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双翠绿色眼眸闪烁着探究的光芒。然后他低下头,再次拨弄模版,开口道:“人应成为自己的立法者。”
他的语调平缓,带着一种没显露过的沉吟。
李厘埋在膝盖里的头轻轻动了动,但没有抬起。
这像是某一种答案,她不是很确定。
这句话她似乎在那些破碎的模版上见过,位置大概是第四卷,觉得过于空泛而难以理解。
尤金似乎并不期待她能有反应,不如说,沉默更有利于他的观察。
目光持续梭巡工作台和地面上更多的、散落的记载着《图谱》不同卷内容的金属板和发光的“芯”,金属板上有一些难以辨识的注释,笔迹杂乱,似乎是整理者一时兴起随意涂抹的灵感痕迹。
他用余光留意着李厘,半垂着眼继续说:“那本书……很有意思。似乎是在说,关于历史,关于科学,关于我们是谁,该做什么——可能都不是唯一的真相,甚至可能是精心编造的谎言。”
李厘终于再次抬起头,显露出面孔。
尤金扭过头仔细端详她,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和疲惫。
她似乎终于愿意与他建立对话。
李厘轻声问:“你知道《人类文明遗产图谱》?”顿了顿,李厘追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尤金思索片刻,简单答道:“也许不少。有一些是我打发业余时间的课外读物。”
顿了顿,并没有选择追问李厘手中模版来路,也没有刺探其它信息,一边观察她的表情,一边斟酌着说:“如果你有兴趣,我能将《图谱》背下来。”
李厘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情:“背下来?你是说,全部?”
尤金似乎不理解她的惊讶:“很奇怪吗?”翠绿色的眼睛里是真切的疑惑。
李厘反问:“不应该奇怪吗?好像整整有七卷。”
尤金客观道:“大概吧,理解的话,也不是很难。”
随后解释道:“我的记忆力比较好。”
李厘露出不信任的神情。
尤金不喜欢有谁对他露出这种表情。
随便捡了一颗模板丢过去,示意李厘开一个头,李厘迟疑的念了一句,尤金流畅地接了下去,一字不差。
李厘又随便捡了一块,开了个头,尤金继续背。
一连三块,尤金轻松应对,李厘终于对尤金有所尊敬。
李厘尊敬道:“这就是Omega吗?”
尤金:……?
这跟Omega有什么关系。
尤金不愉快道:“不要跟我提什么Omega,我不高兴。”
李厘亦不愉快,心道,谁管你高不高兴。
尤金眯着眼判断李厘的神情,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李厘的双肩猛地晃了晃。
用一种近乎任性、打破刚才智性对话氛围的语气说:“饿了,要吃饭。”顿了顿,补充道:“还要洗澡,真是的,你们这里难道不能洗澡吗?”
李厘不能理解他突然的转变,想要说的话骤然被打断,明明刚才好像还在谈论很厉害的本领,被他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弄得一愣,失去尊敬,狠狠掰开他的手。
尤金惊讶道:“你还蛮有力气的。”
李厘站起来,离他远一点,隔着距离硬邦邦地说:“起来,带你去洗澡。”
尤金敏锐的察觉到李厘在回避肢体接触,一种微妙的逆反心理油然而生。
他伸出手,掌心向下,露出白皙的手背,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若隐若现,骨节分明——这是一双与下层居民截然不同的、养尊处优的手。
“拉我起来。”他命令道,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姿态。
李厘没有动作,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两人陷入无声的对峙。
但这种僵持对体力尚未恢复的尤金并没有优势。
就在李厘不耐烦地准备转身走掉的瞬间,尤金突然出手,准确攫住她的手腕,借力站起。
她的腕骨很细,微凉的指尖能轻易地圈住它,清楚的感受到其下蕴藏的不驯服力量。
不等李厘炸毛,尤金先发制人,凑到她耳边,理直气壮大声嚷嚷,强调:“我还要吃饭!”
流动的气息拂过耳廓,一触即走,李厘心中本来积蓄的沉郁和迷茫,直接被怒气覆盖,强自抑制道:“请你松开手。”
尤金并不理会,非但不松,反而收紧了指尖。
李厘突地冷笑道:“你们上层的Omega都是这个样子吗?”
尤金也回以冷笑:“谁知道呢,大概是你运气不好,偏偏遇到了我。之前装出来的温柔样子你不喜欢,如果你后悔了,我可以考虑再变回去。”
李厘虽然很不想浪费自己辛苦找回来的药,但是尤金要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要动手揍人了。
尤金满意的看着李厘气红的脸,终于松开手,把她的愤怒当成了某种情绪疏导的成功案例:“怎么样,这样转换情绪的方式是不是很有效?”
李厘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这人怕不是脑子有什么疾病吧。
尤金看起来心情真的很好,指挥道:“我可以一边洗澡一边吃饭。”
李厘不欲再应对他的古怪脾气和跳跃的思维。
沉默的取出营养剂,沉默的领尤金穿过曲折的通道,来到废弃的水文监测站。
尤金第一次见到这样“独特”的浴场,竟没有说什么怪话。
他饶有趣味的观察巨大的设备基座变成的蓄水池,半融化的仪表盘镜子,空气里一种地下特有的微凉潮湿的味道,目光扫过锈蚀的管道和临时凑合的引水装置。
甚至看到李厘从蓄水池里捞起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你藏起来什么东西?”
“跟你没有关系。”
李厘生硬地回答,迅速把那小东西擦干塞进口袋。
李厘转身离开,尤金看着她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大概是一个她自己做的“浴宠”。
一眼就能看出来有些年头,用木头雕出潜水艇的形状。意识到她似乎很会做一些小东西,房间里到处都是手工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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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留意过工作台旁边的艾略特雕像,底座上写,爱的纪念。
尤金忍不住发出嗤笑。
他喜欢内心情感丰富的人,喜欢看到冷硬外壳下内里的柔软反差,那会让人体内属于邪恶的那一部分的血液不明缘由的沸腾,一定要扒开坚硬盔甲,看一看被守护的软肉。
虽然从外表实在看不出李厘会是这样的人。
确认四周真的安全,尤金低下头,看着设备基座还算清澈的积水。
水面倒映出他的脸,一张符合上层最高审美标准的、无可挑剔的脸。
只是太标准了,标准到无趣。
此时此刻,不论是之前刻意示弱的矫饰,还是后来暴露出的刁钻刻薄,在尤金的面孔上,皆不见踪影,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他抬起右手——刚刚就是这只手抓住了李厘的手腕。
女性的腕骨纤细,他的指尖能轻易圈住,圈于其上闭合,感受其下的骨骼与脉搏。
那种坚韧的搏动,正是内里无法预料的生命力的本源。
尤金用这只手半遮住自己的眼睛,单独用左眼观察水中倒影。
倒影依旧面无表情。
几滴水顺着蓄水池边缘落下,滴答一声,在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
水中的人影随之摇晃、破碎,再也看不清模样。
目的已经达到,尤金冷静地想。
根据他醒来后的观察,在他昏睡期间,想必是发生了一些出乎预料的事情。
成功促成他返回飞地目的的原因,不仅关于艾略特,还有金属板上破译出的信息,那个老园丁,一封求救信。
那些没来得及整理的校对工具,散落的特殊载体记录的文献,这个女人真是总能带给他惊喜。一个下层奴隶,竟然与飞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有人一直试图与下层沟通,并且用被禁止传播的知识浇灌出了一朵待开的冻土之花。
现在他只需要等待,等待这朵花苞和他谈条件。
如她自己所说,送他回到飞地基本已成定局。
不过看来要等那个机器人回来,否则她恐怕不会与他单独谈话。
她总是需要那个被她称为朋友的机器人,替她发言,参与她的决定。这在飞地绝对不被允许,对伴侣机器人绝对依赖的关系,代表意志的软弱。
胜利来得如此轻易,他甚至不必再继续与她虚与委蛇。
她实在缺少传统意义上的魅力,性格亦不解风情,仔细想想,这场遭遇战赢得太过简单,甚至让人感到一丝……莫名空虚。
或许就是出于这种突如其来的空虚,以及本性中未曾熄灭的好胜心,促使他明明不需要再演戏,却还是忍不住去挑衅于她,触碰于她。
回想当时的触感,手掌自眉骨缓缓滑下,手指十分冰冷,停留在唇畔,尤金吻了吻掌心。
轻佻地想,倒也没有什么不好。
花苞既可以等待绽放,也可以等待攀折。
全当是一场艳遇。他身处情热期,恰好需要安抚,而她也足够幸运。
片刻后,尤金用那只曾经抓住李厘的手,彻底搅混水面,抹去了一切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