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都在更北方，似乎隔了半个季节。


    新城已经暑气蒸腾，新都的空气还浮动着丝丝凉气。


    荣华和封晟出机场直奔新州大学。


    初夏的新州大学生机盎然，有名的银杏大道郁郁葱葱，枝头挤满翠绿的小扇子，微风中沙沙作响。


    两个人穿行于树荫下，心头的躁气也平息不少。


    在最大的一棵百年银杏树下，封晟停住脚步，侧身对荣华低声道，“给刘松打个电话，在这里见面吧。”


    银杏大道最古老的银杏树，只要是新州大学的学生，都知道。


    封晟也是听裴予安说起过，他小时候可没少爬。


    此时接近午饭时间，三五成群的学生穿过银杏大道，时不时有好奇的眼神扫过他们二人。


    荣华拿出新买的手机，如果不是为了联系刘松，她不会用王荣华的号码。


    通讯录和她第一次看时一样，寥寥数人。


    她拨通备注为“松哥”的号码。和中介给的电话核对过，松哥就是刘松。


    其实荣华隐隐有猜测，刘松可能是王荣华的心上人，但是不是“死结”，就不得而知了。


    是不是，见一面，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电话接通，荣华喂了一声。


    对面传来年轻的男孩子的声音，只是略有些低沉，“荣华？”


    荣华：“……是。”


    “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分明有些不耐烦。


    荣华心一凉，这语气太生疏离了，她和封晟对视一眼，淡声道，“我在新州大学，你出来，我们见一面。”


    “你在我们学校？你来新都了？谁让你来的？”


    “见面说，银杏大道最大的这棵银杏树下。”


    电话那头顿了片刻，“好。”


    挂断电话，荣华用力呼出口气。


    封晟站在她身侧，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别担心，如果他不是王荣华的心结，我们再继续找，一个个排除可能性，总会找到的。”


    荣华没有像往常那样拍开他的手，只用力踢着脚下的落叶，“这个刘松态度不太对。”


    “我帮你观察刘松，你只要关注自己身体有没有异样。”


    “跟猜哑谜似的，好烦啊！王道长也不说清楚点！”


    两个人正说着话，通往学生宿舍的那头急匆匆跑过来一个年轻人，短发，白衫，青春俊秀，正是照片里的男生。


    只是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


    荣华站直身体，淡淡看他走近。


    刘松停在三步远的地方，先扫了眼荣华，再看向她身侧的封晟，问，“这位是？”


    封晟淡笑道，“我是她的朋友。”


    刘松挑了挑眉，复又看向荣华，“你找我有什么事？现在说吧。”顾忌封晟在，他的态度比电话里好一点，紧绷的声音仍然泄露出他的不耐烦。


    荣华一言不发，目光一寸寸扫过他的脸，触碰到他的视线时，忽然胸口一滞。


    掩饰不住的厌烦和排斥，从那双俊秀的眼中漫溢出来，像一柄剑扎进荣华的心口。


    荣华身体僵硬，感受到不属于她的情绪在心底滋生、蔓延，密密麻麻的痛。


    不属于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封晟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异样，伸手揽住她的肩，轻声安抚，“你没事吧？”


    荣华缓缓抬手，指节在眼眶下抹过，举到眼前，“流泪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带点探究。


    刘松冷冷看着她，眼中的厌烦更甚，“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也有了新的男朋友，再来这里惺惺作态，有意思吗？”


    “刘松！”封晟眼神凌厉，“这里是新州大学，希望你记得自己的身份。”


    “大哥，你这么关心她，能不能管好她，别让她跑来瞎胡闹？一提分手就要死要活，都是成年人，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刘松冲着荣华大吼，“我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你再怎么逼我，我们都没可能继续。我忍了这么久，不会再忍下去，这次我是认真的！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过年回家也别来找我。”


    荣华冲到他面前，扬手用力一挥，啪的一声脆响，刘松脑袋一偏，捂住脸，“你打我？”


    荣华无视心口酸痛，嘲讽道，“分手？寄给你的东西怎么没见你还回来啊？”


    刘松放下手，半边脸轻微红肿，他嗤笑，“那点东西值几个钱？你想要，我还你钱就是了。”


    “不用你还，我当拿去喂狗了！”


    “王荣华！”刘松一声厉喝。


    荣华反手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刘松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另半边脸也迅速红起来。


    他的双眼立马狠戾充血，下意识手臂上抬，大掌挥开。


    封晟闪身站到荣华身前，眼神冷厉，“刘松！”


    刘松的手臂僵在半空，片刻后狠狠放下。


    银杏大道来往的学生很多，渐渐围起一圈看热闹的年轻学子。


    刘松扫了眼周围，背过身，低头看向荣华，表情狰狞，“念在过去的情份上，这两巴掌我忍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荣华面色平静，“过去的情份？有吗？”


    “当然有过！”刘松咬牙切齿，“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别逼我恨你。”


    荣华嫣然一笑，“你又为什么不喜欢了？”


    笑容如春花绽放，刘松愣怔一瞬，轻轻叹口气，“不是不喜欢，我们没法在一起了。”


    “为什么？”


    “你问这些有意思吗？从我考上大学，而你没考上那天起，咱们的路就走岔道了。更别说你现在当保姆……长痛不如短痛，我是为你好，你还年轻，没必要耗在我这里，我们不可能了。”


    “为我好？”


    “我当然为你好，你还不信我吗？”刘松扫了眼肃然挺立的封晟，“你也找到新的男朋友，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咱们各自安好吧，行吗？”


    两巴掌过后，荣华心底汹涌的痛楚便如潮水般退去，刘松这一番示弱劝哄，无论真心假意，听在她的耳朵里，躁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你交新女朋友了吧？”荣华似笑非笑。


    刘松面色紧张，“你听谁说的？没影的事。”


    “猜的。”荣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意不达眼底，“我祝你们百年好合，别辜负人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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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她转身招呼封晟。


    封晟沉稳跟在她身边，为她拨开围观的人群。


    旁边不断有议论声传来，“今天什么日子，一连两场大戏！”


    “这边是王宝钏和薛平贵，那边是卓文君和司马相如，不得不说，古往今来，才子佳人故事多。”


    “那边都跳楼了，这边才两巴掌，根本没法比好吧。”


    “人又不可能真跳，这两巴掌可是真打。”


    “这两位看起来不是咱们学校的，气场很强。”


    “那边女主角可是咱们许大校花。”


    ……


    荣华穿过人群，忽然转过身，抬起下巴，一脸傲娇，“热闹好看吗？要不要请你们吃饭啊？”


    人群哄然四散，嘻嘻哈哈的笑声远远传来。


    荣华瞟了眼老银杏树，刘松已不见踪影。


    她轻哼了声。


    封晟虚揽着她，唇角含笑，“荣大小姐，威风依旧。”


    荣华嘴角一撇，“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话武断了啊，你面前就有一个顶顶好的。”


    荣华斜他一眼，“你没听刚才那些人说，有个男生为了校花跳楼，你能做到吗？”


    封晟浅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跳楼，我为你盖楼。”


    荣华嘴角一哂，竟然觉得这个答案正中下怀。


    “说正经的，你观察到什么没？”


    “他的话大半是真的，”封晟长眸微眯，“据我推测，刘松确实和王荣华有旧情，两人从中学开始谈，已经好几年，刘松提过几次分手，王荣华不同意，不了了之，后来刘松交新女友，不愿再敷衍，铁了心分手，王荣华承受不了打击，选择轻生。”


    “和我想的差不多。狗男人！”荣华痛骂。


    封晟微微侧首，垂眸看向她，“你有没有感觉到异样？”


    荣华抬手，轻轻放在胸口上，“流眼泪那一阵，心口特别疼，一定是王荣华。”


    “疼了多久？现在还疼吗？”封晟声音微紧，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现在不疼。打完那两巴掌就不疼了。”荣华神情得意又嚣张。


    封晟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打得好！”


    荣华一巴掌拍开，斜眼睨他，“说了不准动手动脚！你想出轨？”


    封晟双手背在身后，轻轻搓着指尖，嘴角笑意隐隐，“再也不敢了。”


    接着，他眉眼一肃，沉吟道，“目前看来，刘松给王荣华的触动最大，说不定就是她的死结。你还有其他感觉吗？”


    “没有。”荣华摇摇头，轻啧了下，“真是麻烦。如果刘松是她的死结，现在人的面也见了，脸也打了，话也说得清清楚楚了，按理说问题已经解决了，为什么我没感应到任何反馈？”


    她摸着自己的心口，“难道思路不对，她想和刘松复合？”


    “想什么呢！”封晟长指微屈，轻轻敲了下她的脑壳，“我不会同意。”


    荣华眨眨眼，露出狡黠的微笑，“如果，我是说如果，只有和刘松复合，王荣华才能重燃生志，该怎么办？”


    封晟脚步骤停，眼底顿时一片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