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头老泪纵横，“江姑娘，这副眼镜多少钱？我们买下来。”


    他知道江姑娘铺子里卖的东西都价值不菲。


    可这次就算倾家荡产，他都要把这副眼镜买下来。


    江灵摆摆手，“这东西不值什么钱，张叔尽管拿去就好。”


    这副眼镜本来就是二手的，放在仓库里也是当垃圾，江灵根本就没打算卖钱。


    然而，老张头却异常坚持，


    “江姑娘，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叔侄俩没齿难忘！但这眼镜……实在太珍贵了！简直是给了诚泽第二次读书科考的机会！我们绝不能白拿！您要是不收钱，我们……我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眼镜戴着也不安心啊！”


    他深知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更不想白占江姑娘的便宜。


    也为以后眼镜的归属权考虑。只有真金白银地买下来，这东西才算真正属于他们，才能用得踏实。


    傅诚泽此时也已从巨大的惊讶中回过神来。


    在这一点上，他也很认同舅舅的话。


    能重新感受着这个失而复得的清晰世界，这一切都是江姑娘的恩情。


    他立刻深深一揖，语气无比郑重：


    “江姑娘，恩同再造！舅舅所言极是，此等奇宝，若不能有所回报，诚泽……诚泽受之有愧，于心难安！还请江姑娘务必成全！”


    读书人的风骨和自尊，让他无法坦然接受如此厚重的馈赠。


    这副眼镜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江灵拗不过他们。如果今天不出个价，他们怕是要守在铺子门口不走了。


    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出价，正犯难。


    突然，她目光扫过一旁的小然。


    她略一思索，微笑着开口：“老张叔，傅公子，你们看这样行不行？这眼镜呢，就算我暂借给你们用。正好现在秋闱已过，想必傅公子也没什么紧要事，不如就留在我们吉水村，抽空教小然认字读书。


    也不用太久，就教三个月，每日抽两个时辰。无需多么高深的学问，只求能让他开蒙识字，明白事理便可。权当是抵了这眼镜的钱，如何？”


    铺子里没什么活计，卫生已经搞过好几次了，可是小然还是一天到晚的找活干。


    看着小然一刻不停的在干活，而自己悠闲的坐在柜台上发呆，显得她像个剥削农民的地主。


    江灵就想着给他安排点别的事情。


    小然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展露过对知识的渴望，江灵都看在眼里。


    只是在村子里找不到适合教授他知识的人。


    如今有傅诚泽在就正好了。


    她本来也不指望能教个秀才出来，能把字认全就行了。


    她顿了顿，看向小然，“小然，你愿不愿意跟傅公子学认字？”


    小然原本正为傅公子能看清东西而高兴，猛地听到这个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吗？江姐姐！我可以跟傅公子学认字？……我愿意！我一百个愿意！”


    他兴奋地看向付诚泽，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崇拜和期待。


    这个提议一出，老张头和傅诚泽都愣住了。


    他们原本担心江灵会开出他们无法承受的价格，已经做好了砸锅卖铁的心理准备，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充满善意的条件！


    教授孩童识字，对于傅诚泽这样的读书人来说，并非难事，甚至可以说是份受人尊敬的清闲差事。


    不仅能以体面的方式回报恩情，还能在这段调整期里有件事做，不至于荒废时光，更能真正融入到这个村子里。


    老张头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这……这怎么好意思再占江姑娘这么大的便宜！教孩子认字这么小的事情……”


    付诚泽心里清楚，这是江姑娘在用一种极其委婉的方式帮助他们。


    他不再犹豫，深深作了一揖：


    “诚泽，谨遵姑娘安排。必定竭尽所能，不负所托！”


    如此，就算是定下来了。


    小然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他跑到付诚泽面前，像模像样地也作了个揖，


    “学生小然，见过先生！”


    他这稚嫩的举动把众人都逗笑了。


    付诚泽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我第一个学生，我一定会把我会的都尽数交给你。”


    随后，江灵又教了他们如何保养和清洗眼镜。


    还交代了镜片是玻璃制作，要特别注意别碎了，碎了就没有了。


    其实，她想再弄几副眼镜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那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还是爱惜些的好。


    盒子还有眼镜布也一并交给了他们。


    约定好了每天下午申时到酉时来给小然上课。


    从明天开始。


    送走老张头和傅诚泽，小然还沉浸在喜悦中无法自拔。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他渴望已久，每每看到读书人提笔写字、吟诗作对，心里都羡慕得紧。


    可他深知自家条件，从未敢向父母开口，更没想过江姐姐会找人来教他识字！


    小然对着江灵深深一揖，“江姐姐大恩大德，小然没齿难忘！以后我一定努力学习，认真干活，报答江姐姐的大恩大德！”


    江灵看着他这副小大人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打趣道：


    “还没开始学习呢，就变得文绉绉的了？看来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让小然识字，她也有私心。


    毕竟小然是这铺子里唯一的伙计，她可不打算让他一直干洒扫的活。


    将来铺子若有什么账目文书，或是需要与人书信往来，总要识字才行。


    正聊着，铺子外传来一阵清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勒马声在门口响起。


    江灵和小然循声望去，只见陆谦刚在铺子门口勒住马缰，翻身下马。


    他身后，跟着同样骑马而来的李宏。


    陆谦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甚至顾不得整理一下因快马加鞭而略显凌乱的衣袍，几步便跨到了铺子门口。


    他目光急切的往铺子里扫去，锁定在江灵身上，将她从头到脚迅速打量了一遍，见她安然无恙，心里头的担忧和焦虑，才算是真正烟消云散了。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