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这小兄弟眼中的敌意，方世杰立即介绍自己。


    “在下方世杰，是暮楼酒家的东家。姑娘闲逛而来，对此次灯会可还满意？”


    江灵这才注意到，不知不觉间，他们又走回到了暮云楼的门前。


    刚才听车夫老刘说，这次灯会就是暮楼酒家出资办的。


    他们逛了一圈回来，竟然遇到了正主。


    江灵笑道：“灯会很热闹，方老板费心了。”


    方世杰笑容依旧温和，侧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相逢即是有缘。今日中秋，在下这酒楼请了城里最好的乐班，正在表演歌舞。想来姑娘对乐曲一道颇有建树，想邀请姑娘一同欣赏。不知姑娘可愿赏光？”


    江灵闪过犹豫，正要开口，方世杰突然开口补充。


    “楼上雅座也清净些，正好歇歇脚。”


    此刻正是人流最高峰的时候，楼前广场上人头攒动，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吵得她确实有些头晕目眩，脚也微微发酸，正想找个地方坐下歇歇。


    再者，她难得出来一趟，见识一下也是好的。


    她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座灯火通明的暮楼酒家，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也好，那就叨扰方公子了。”


    “姑娘肯赏光，是在下的荣幸。请随我来。”方世杰眼中笑意更深，侧身引路。


    江灵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打量起这座纯木结构的古代大酒楼。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感受真正的古建筑。


    现代虽然也有不少保存完好的古代建筑，但大多数都是修复过的，跟原本的模样还有很大的区别。


    她心中感叹，原来古代没有钢筋水泥，全靠木材本身的力学结构和工匠的巧思，也能把房子建的如此漂亮稳固。


    小然更是第一次踏入如此豪华气派的地方，紧张又好奇地紧跟在江灵身后。


    说实话，他其实并不喜欢这里的感受，总感觉有些无形的压力。


    可能是他意识到自己的穿着跟这里的伙计一个颜色。


    渐渐的生出了些自卑。


    抬头一看江姐姐，是那么的从容大方，仿佛天生就适合这里。


    脑海里突然想起赵大爷对他说的话，江姐姐或许真的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


    方世杰将江灵与小然引至二楼一处雅间。


    此处视野极佳，推开雕花木窗，楼下舞台全景便一览无遗。


    酒楼在装修上花了不少功夫，隔音效果几乎做到极致，墙外街道的喧闹声一点都传不进来。


    伙计手脚麻利地奉上清茶和几碟精致的点心，随后安静地退下。


    楼下舞台之上，正有舞娘随着乐声翩跹起舞，水袖翻飞，身姿曼妙。


    方世杰并未提及今日中午在河边，那奇特的乐声。


    他察觉出江灵不愿多谈此事，虽不知道为何，但他仍保持了风度与尊重。


    寒暄几句过后，便看似随意地将话题引向别处，温声问道：


    “今日能在此偶遇姑娘，实乃缘分。看姑娘言谈举止，不似寻常乡野女子，不知家乡何处？在下常年走南闯北，或许也曾到访过。”


    江灵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含糊地应道：“小女子自幼随家人四处漂泊，并无固定乡梓，见识浅薄，让公子见笑了。”


    方世杰见她答得模糊，心知她不愿深谈，微微一笑，也不再追问，只是体贴地将点心碟子向她和小然的方向推了推。


    恰好此时楼下一曲作罢，引来无数喝彩声。


    江灵也怕他继续追问那手机铃声的事，便顺势将目光投向楼下，主动谈起刚刚的表演：


    “暮楼酒家请的舞班果然不凡，方才这曲舞编排得甚是精妙。”


    “方才那支请的是城中云韶坊的班子，尤其以融合了西域胡风的舞蹈见长，江姑娘若喜欢，我可引荐她们去江姑娘住处，歌舞一曲。”


    江灵微微一笑，正欲接口，楼下乐声再起，新的表演者已然登场。


    只见一位身着如火红裙的舞娘翩然行至舞台中央，身段窈窕，姿态轻盈，看着竟有些眼熟？


    借着微光细细辨认，竟是红袖？！


    方世杰察觉到她神色异常，立刻侧头问道：“哦？江姑娘认识台上这位？”


    江灵收敛神色，微微一笑：“认得，是位故人。”


    许久不见红袖了，她原本就想着一会儿要不要去一趟牡丹花下，没想到竟在这里碰到了她。


    方世杰略显惊讶，“台下这位可是牡丹花下如今风头最盛的花魁，红袖姑娘。江姑娘竟与她相识？”


    今天下午他已经派人打听过江灵，得知她不过是一个乡村杂货铺的店主。


    本来以为只是个略通音律的村姑。


    可傍晚时，又看了传回的消息。


    这个杂货铺似乎不那么简单......


    “说来有些复杂，我与她只是见过几面，交谈不深。却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江灵简单解释，目光仍追随着台下那抹红色的身影。


    红袖的舞蹈显然经过多年苦练，一举手一投足都极具韵味，情绪也投入，看来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一曲终了，满堂喝彩。


    红袖盈盈一礼，准备退场。


    方世杰见状，招来候在门外的伙计，低声吩咐了几句。


    伙计领命，匆匆下楼。


    后台，红袖刚松了口气，正准备赶紧卸妆换衣去找吉水村找江灵，却见暮楼酒家的伙计走来，


    “红袖姑娘，我们东家请您上楼雅间一叙。”


    红袖顿时蹙起了秀眉，心中十分的不情愿。


    最近好不容易结束了京城的事情，在中秋节赶回来。


    她今日本来打算跳完舞就去找姐姐的，如今天色已晚，她怕去迟了铺子就关门了。


    可临行时妈妈再三叮嘱过，说不要轻易得罪暮楼酒家的东家。


    妈妈少有这么严词厉色，红袖混迹风尘多年，敏锐察觉到这暮楼酒家东家来头不小。


    再三思虑，她只得按下不悦，勉强点头。


    在丫鬟的陪同下，红袖稍作整理，硬着头皮跟着伙计往二楼雅间走去。


    来到雅间门口，她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睑，柔声行礼：


    “红袖见过方老板，不知方老板唤红袖前来，有何吩咐？”


    “红袖姑娘不必多礼，方才一曲胡旋舞真是精彩绝伦。”方世杰温和的声音响起来。


    “方老板谬赞，这是红袖的本分。”


    红袖这才敢稍稍抬眼，目光快速扫过房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主位上那位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想必就是暮楼酒家的东家，方世杰。


    然而，当她的视线转向旁边时，顿时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江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