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渊皱眉。


    女子也知晓分寸，微微颔首笑道：“父亲想必满心疑惑。待我来解释一番。当年母亲油尽灯枯之际，为了护住海族不得已使用了秘法，以父亲的血孕育出生命，以求父亲往后能对海族多一丝眷顾。听闻，父亲您与母亲是前世的旧相识，还请父亲念在母亲的旧情上，不要太生气。”


    樊渊依旧没回过神来，他只是冥思苦想着，到底是什么样的秘法能以人干枯的血液创造出生命来？这三个孩子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可一转眼看到三个孩子谨慎又充满不安的目光不断地闪烁，他心中没来由的一软，有种想要留下待一段时间的冲动。可是，他心底同样有被算计的愤怒，还有一种身不由己被世俗牵绊的不甘。


    红发女子柔声说道：“我知道我们的出生逆了父亲的意思。可是我们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到来。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不会要求父亲为我们做些什么。我们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如今能再见到父亲，已经是上天恩赐，不敢奢求太多。”


    她的话就像自己寻找故人的时候对他们说的话


    “前世的相识，今世的缘分。我只想我们在这世上能有亲近之人互相慰藉，并不做他想，也不会强求你们做些什么。”


    就在此刻，樊渊决定留下。


    樊渊自己去寻了房辉与虎子的转世，带着龙族鲛族人族的故人在海族的高塔之后开辟了一个院子，挖了池塘养着莫枫，又从沼泽之地寻来沃土将故人化成的花草栽种起来，过上了寻常人家的日子。


    每日，长野，蓝鳍，灵烛与丈夫孩子都郑重前来拜见，像樊渊请安。即便樊渊多次叮嘱他们不必如此。可他们还是放不下对樊渊的戒心与畏惧，依旧日日拜见一天不落。


    樊渊无奈，但时日一长却也习惯。他无事便飞往高塔之上与自己的三个孩子练习神通法力的使用，清晨则以自己的古神血脉浇灌花草，喂养游鱼，期望他们能发生异变，下辈子转生能成为五族之属，再不济，也可像樊尘那样做一只异兽，起码能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三年过去，几位故人眼中的焦躁与急切樊渊都看在眼里。可他依旧固执的以为，只要相处的久，就一定能够成为亲人。


    长野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给人以一种高深莫测的信服力。时日一久，蓝鳍与灵烛倒与他相谈甚欢，愈发亲近。


    “我们难道一辈子都要长居他人的族群之中？我等与那三位大祭司不同，与他并无血脉牵连。若是他日有什么变故，我们岂不是要流落在这地方永远回不去？”灵烛想念自己身在冰原的父母，忍不住抱怨。


    蓝鳍也叹了口气道：“你我既然前世与他亲近。今生，他又不辞辛劳将我们聚集在一起，倒是个有心的人。又有什么可抱怨的？”


    长野垂目，心中却也焦躁起来，道：“我有个弟弟住在极北。我想与他一起生活，将来老了也好互相照顾。可是，我不能开口。甚至不敢告诉他我还有个弟弟。”


    灵烛吃了一惊，低声道：“为何不敢？将你弟弟一同接来不是更好？”


    蓝鳍道：“你就是想的太少。虽说，故事里你我是他的师傅师兄。可如今人家是古神，我们算什么？你我见得古神还少？哪个不是气势汹汹入我们族群占领地盘奴役我们？我们自己凭着旧情侍奉他也就罢了，难道我们的后代也要跟着侍奉他的后代？”


    灵烛皱眉道：“我没有见过古神。我们龙族东游西荡，在冰雪之中生活。没有哪个古神愿意来这苦寒之地。我若是回归族群，借着他的威名，我相公也能做个族老，到时候我必定为他塑像日日跪拜。”


    她的话戳中了长野的心思。早在当日樊渊替他除去古神与翼族的时候，他已经想要借着樊渊的光入神宫做人皇。可是，樊渊执意要带他走，他不敢违抗。


    他们的闲话樊渊并不知晓。他只以为人人都像他那样看中情分。却不曾想，人心复杂多变，此刻的恭敬是真，情谊也有，但那些情谊皆来源于故事之中。情之一事，没有亲身经历过，是没有办法真正体会的。


    三年过去，樊渊还未有什么决策，魔族却有了异动。


    魔族的魔树樊尘吞噬过樊渊的肉身，早已经神通大成，虽不能呼风唤雨神光加身，但他那银雷蕴含着泯灭生机的力量，成为蚀心之后更加令人生畏的魔族人。虽不是魔皇之尊，但已经有了魔皇之权。


    三年前，魔树吞噬了碧藤蚰蜒，他的本体转化成魔藤大肆蔓延开来。


    三日之前，他将北方那座黑龙山吞噬殆尽，只剩下空壳。连绵的黑龙山轰然坍塌。惊得人族惶惶不安。


    樊尘化身为魔藤苍龙腾空而起，终于能够不受根系土地的桎梏，能够自由的来去。


    黑龙山本是死物，只是被神火炼化过，坚固一些罢了。正是顾着摇光的凶名，才没有魔族敢去吞噬那山峦。可是，樊尘敢。


    他层亲眼看到非古神的蚀心以自己的蛊毒将樊渊这样强大的古神折磨得差点死去。自己又能做到樊渊做不到的事情。他早就不把古神看做天一般仰望的存在，便毫无顾忌的吞噬了黑龙山，获得了力量。


    山峦般大的苍龙黑压压的遮住了日光在云中翱翔。他望着远方断壁残垣处传来的一阵阵异常气息，心中的渴望再也按捺不住。


    他闻到的，正是当年诸神之战中遗留下来的通天巨树，巨树残留枝干所化成的通天柱。这通天柱虽然断裂倒塌，但仍旧是沼泽以西最高的石柱，其中蕴藏着的古神血脉的气息吸引着同为木属生灵的樊尘。


    樊尘一声令下，万千魔族蜂拥往东，翻过樊渊搬来阻挡西风的群山，浩浩荡荡沿着大陆最大的内湖岸奔袭。


    在樊尘先到达通天柱，将庞大的身躯缠绕在石柱之上，贪婪地从光秃秃的柱顶开始吞噬的时候，摇光已经带着白凤与樊天飘然落在内湖中心。


    二人一凤对于庞大的苍龙来讲，就像萤火与明月的差距。樊尘根本没有在意。


    樊天却急了。那苍龙吞噬的可是他好友老树的残躯。他忍不住骂道：“这魔族都是饿死鬼投胎么？什么都吃？”


    说着，他忽然想到摇光也属魔族，而且还是第一任魔皇，便讪笑道：“我没有说你，你可别生气。”


    摇光无奈一笑没有说话。


    白凤道：“我看着些魔族似乎灵智不足的样子。又凶又蠢。”


    摇光道：“这并非魔族所愿。他们本就是集许多生灵的肉身灵魂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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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而成，性情善变不稳，性格极端分裂。不过，我既然来了，自然会做我应该做的事。”


    樊天揪着字眼问道：“什么是应该做的？难道，你知道上天安排了你做什么事？你的意思是，古神的存在有其特殊使命？总不会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能成仙了吧？”


    摇光平静的望了一眼樊天，心中却忍不住惊叹她这位师弟的悟性。但她不能完全确定自己悟出的道理对还是不对，便不肯言明，只是马马虎虎道：“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如此做，并不为别的。瞧着就是了，是对是错，做完就知道了！”


    等了整整三日，全部的魔族才奔袭到这内湖一半的路途。摇光不再旁观，伸手使出了破浪的神通，卷着万千魔族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通天柱之下。


    浪潮却没有褪去，而是化作汹涌澎湃的阵法将魔族牢牢围在通天柱下。两道浪潮冲天而起化作两柄山一般粗的长枪当头刺下，钉了樊尘的首尾，将他牢牢的钉在通天柱上动弹不得。


    樊尘这才感到后怕，忙自断身体想要逃离。可那冰柱散发出来的森森寒气将他的身体完全冻结，很快就化作一条森白的冰龙。


    白凤飞入云霄长鸣，浑身燃起金黄的火焰俯冲下来，张口吐出一股金火点燃了樊尘的龙头。金凤盘旋而下，将那硕大的龙身都烧的浓烟滚滚。


    樊天不解，问道：“我还是看不出你要做什么。你该不会是想要将魔族灭族吧？这对你有何好处？造下如此杀孽，你还怎么重回九重天？”


    摇光微笑道：“是孽还是功，你自己瞧吧。”


    说罢，她伸手一点，那熊熊的烈火炸裂开来，火星四处飞舞，大肆焚烧着困在水潮之中的魔族。


    冲天大火就这样燃烧了一整个白天，到了夜晚，月光之下还能看到滚滚的浓烟无法散去。


    摇光引动天上的云，在此地下起了瓢泼大雨。樊尘也随着白凤回到了人族。


    樊渊感应到樊尘的气息消散，匆忙赶来的时候，通天柱已经被金火烧毁，变成焦炭，被雨水冲走。大雨已经连续下了五天，山洪暴发开来，将此地的灰烬冲到四面八方。


    “师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明明告诉过你樊尘是我们的师弟。”樊渊心中难受的紧，一口气憋在胸口，却又不想对着摇光发脾气。


    摇光此时有些疲惫，在雨中颇为狼狈，轻声道：“我知道。可是他吞噬了不该吞噬的东西。我若要完成我的使命，就必须斩杀他。你放心，他的灵魂会入轮回，你们还能够再次相见。”


    樊渊心中一松，埋怨道：“师姐你总是这个暴躁的脾气。等有朝一日你们在九重天相遇，他若是记恨你，你可别找我帮你们说和。”


    摇光笑道：“放心吧。他以后也会感谢我的。他要是怪我，我跪下给他请罪如何？”


    樊渊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这样做有你的道理。我也不想多问。只是，魔族也是众生，就这样被灭族，你会不会受到惩罚？”


    摇光道：“这我不知道。不过既然你来了，就帮我施云布雨。务必让这山洪流遍大地。我该回去了。走之前我告诫你一句，缘分终止的时候不要太强求，否则剪不断理还乱，生生世世你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