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潜！快！”


    九尾看着上方那个如同水下山脉般压来的巨大黑影，对着阿离奋力传音。海水疯狂地灌入他的口鼻，但他顾不得许多。阿离在水中挣扎着，吐出一串急促的气泡，脸色因惊恐和窒息而发白。她焦急地指向怀中的时方达。


    九尾猛地转头，只见小龙崽口鼻处被海水彻底封住，小小的身体因为缺氧而本能地抽搐，眼看就要窒息。


    “啧！”九尾心中剧震，宽大的袍袖在水中猛地一挥，修长手指疾点而出。一股精纯的白色灵力如同急箭般嗖地射出，精准地缠绕上时方达，瞬间形成一个透明的圆形结界，将他完全包裹在内。


    结界内白光微闪，迅速充盈着新鲜的氧气。时方达苍白的脸颊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已然平稳，像一个被妥善保护在透明琥珀中的婴孩。


    就在这时，嗗鱼张开的巨口产生了可怕的吸力，周围的水流瞬间变得湍急而压迫，仿佛无形的巨手要将他们拖入深渊。


    九尾立即向阿离打出手势，指向更深、更黑暗的海底——他打算利用深海那足以压垮钢铁的巨大压强来逼退这头恐怖的巨兽。阿离立刻会意，两人一左一右，拽着包裹时方达的灵力气泡，如同两条受惊的游鱼，拼命向更深邃的黑暗下潜。


    身后的水流剧烈搅动，嗗鱼的追击带来的水流冲击身体，阿离猛地回身，手臂一挥，一道浓稠如墨的黑色汁液自她袖中喷涌而出，迅速在海水中弥漫开来，瞬间将周围的一切视线彻底遮蔽，海里陷入一片浑浊的墨汁一般的黑暗。


    借着这墨色屏障的掩护，两人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九尾周身白色灵力奔涌，不仅护住自身，更推动着他们身体更加快速地向下疾潜。


    不断下降，周围的光线迅速被吞噬，水温也变得越来越刺骨。不知下潜了多久……或许已有千米之深，来自上方的追击声和水流扰动终于渐渐消失。那片令人绝望的庞大阴影，似乎真的被他们甩在了更深邃的海水之上。


    此刻，他们彻底悬浮在黑暗之中。这里已经失去光的照射，彻底陷入黑暗。周围神兽不见五指，彻骨的寒意和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若非九尾和阿离有灵力护体，恐怕普通人肉身早已无法承受。


    九尾指尖轻捻，掌心中“嗖”地一声，燃起一团柔和的、盈盈发亮的亮光。光球如同暗夜深海中最神秘的灯眼鱼，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周围几步见方的水域。但是除了两人和时方达的面前有着微弱的荧光，周围还是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


    两人心惊胆战，不敢久留，谁也不知道这海底黑暗中，还会有着怎样的庞大异兽。


    两人借着这微弱的光芒，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阿离轻轻抚摸着包裹时方达的结界，确认他安然无恙。时方达在白色圆球的透明结界内，浓长的睫毛静静覆在眼睑上，仿佛只是在深海里沉睡。


    他们在冰冷的深海中静静悬浮等待了片刻，感知力扩展到最大范围。上方那片海域再无声息，那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确实消失了。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九尾与阿离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不能再在这极寒高压的深海中久留。两人调整方向，护着中间的时方达，开始小心翼翼地向上方那片未知的、但至少可能存在光明的海域游去。


    越游越久，越游越久……


    四周是永恒不变的黑暗，仿佛时间本身已在深海中凝滞。奇怪的是，他们持续上潜，已经比来时游的用时多了几倍之久，可是还是丝毫没有见到海里有亮光出现，九尾手掌处的荧光已经变得摇曳稀薄，好像随时都会被黑暗的海水吞没。


    九尾憋气悬立海中，银发和衣袍随着水流缓缓飘扬。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微弱的荧光下阿离很快示意明白九尾意图，两人开启了心流传话。九尾的声音凭空出现阿离的脑海之中，直接两人进行心流对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来时明明没有下潜那么久，难道……我们迷失了方向？”


    阿离的眸子在昏暗的海水中更显冷清，她拽着时方达，努力的不让他从水球结界中飘出，指尖用力发白。


    她以心流回应，那思绪也如同被海水浸透般沉滞：“你确定我们是一直在上潜？会不会中途偏了方向？”


    九尾轻轻摇摇头，心流答道：“方向绝对没有错，我们只是上潜，怎么会错了方向？努力再往上走走看！”


    阿离只能颔首，眼底的忧色如同蔓延的墨汁，九尾见状也忧虑说道：“若再找不到出口，你我的法力都将耗尽。到时，他的结界必破，而我……也无法再于这深海之中呼吸。”


    阿离用力点点头，眼神担忧，眼下，除了继续向上，他们已经并无其他办法。


    九尾和阿离他俩憋着气，拽着时方达，尽量不再消耗自己的法力。而是运用自己本来身体的原有力量，摆动双腿、伸长手臂，继续朝着那片虚无的、理应存在的上方挣扎而去。


    继续往上，又不知道游了多久……


    俩人肉眼可见稍微些许光亮、极其稀薄的、几乎错觉般的微光。但是九尾和阿离，拽着时方达，三人依然处于一种混沌的黑暗海水之中。


    他们抬头望去，只见几人头顶，一大片浓烈的黑色石林，正无声地矗立着，挡住了几人头顶上方的去路。


    九尾猛打手势，示意阿离停下，不要继续上游，心流传来警惕地声音：“不对，我们下潜时，绝没有遇到这片石林。”


    阿离却蹙眉，手势指向石林缝隙，心流急促：“或是偏离了原路，可能我们上潜偏离了刚才的方向不是那片水域。没关系，继续上潜，既已有光，应该是接近了，我们应该没有走错方向！穿过它！”


    九尾还是有些不放心，凤眸微眯，凌厉的目光扫过四周。虽然还是黑暗混沌，但是确实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他点了点头，最终决定两人拽着时方达圆球结界继续上潜。


    就在他们即将没入那片嶙峋石林的刹那，俩人身在石林之中，一个巨大的黑色石块猛然睁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两只黑色眼球直直地盯着闯入巢穴的三人。整片“石林”活了！巨大的石阵动了！


    “糟糕！不是石林，这些是海底食人海兽，粼腢！快跑！继续往上游！”


    九尾的瞳孔骤然收缩，杀意与惊惧同时炸开，心流的咆哮直接在阿离脑中轰鸣！他快速拽住时方达的一只胳膊，使出白色灵力身体快速爆发，拽着时方达和阿离逃离这片石林巨兽，拖着两人如电光般向上疾射！


    粼腢的身躯垂直于海面，本来是成群在海中沉睡休憩。此刻被惊扰，狩猎的本能瞬间苏醒。


    这群恐怖的家伙，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到嘴的美食！


    它们搅动巨大的身躯，黑色像是石块已经粗糙的表皮互相之间挤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随后，它们如同离弦的巨箭，依靠强有力尾鳍的摆动，快速朝着九尾阿离和时方达圆球结界的方向追来。


    一只巨大身躯的粼腢发出低频吼声，极具穿透力的吼声使粼腢之间好像能够彼此交流。几只粼腢陡然加速，周围的巨兽闻声也迅速变换阵型。


    粼腢变化游去的方向，几只竟然加速冲向九尾、时方达和阿离的上方。


    另几只从一旁包抄，随着一只粼腢有节奏的低频嘶吼，它们竟然能够听这只粼腢的指挥，将几人圈在一个巨大的圈里，顷刻间将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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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死围住，圈内范围不停地扩小，最后形成前后左右的夹击之势！


    九尾与阿离拽着时方达，惊惶地望向四周——前方、左右、乃至上方，所有方向都是粼腢逼近的、山岳般的恐怖身躯，已无丝毫缝隙可逃！它们全部朝着自己游来，九尾倏地吹熄掌心最后一点荧光，阿离故技重施，甩出如浓墨般的汁液搅动海水，遮挡视线！


    但是这几只聪明的粼腢，狡猾异常，没有嗗鱼那样原始好骗。


    很明显它们这个团队有智慧，有头脑，合作狩猎起来更像是一种和人一样的高级海洋动物。


    所有海兽在墨色弥漫开的瞬间，竟同时停滞了动作，以庞大身躯铸成一道毫无破绽的壁垒，静静悬浮，只待那一片混沌自行消散。


    它们不给阿离和九尾一点穿越过去的空隙，阿离与九尾困于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之中，眼睁睁看着墨汁缓缓稀释，绝望如冰冷的海水般刺入骨髓。


    阿离和九尾见状，眼前急的眼神通红，脑中疯狂地思索根本不存在的对策……


    另一边，黄小仙与恨无羁已在客栈中休整完毕，二人整束行装，相偕而出。恨无羁准备坐船帮助黄小仙，前往北冥墟寻找九尾和时方达。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两人昨夜敞开心扉、互诉衷肠、情根深种后，黄小仙偎在恨无羁臂弯间酣眠整宿，一晚上美梦不断，早上起来更是神清气爽、神采奕奕，俩人眉眼间俱是藏不住的欢愉。


    二人一路行至集市。这黑鱼镇集市不大，空气中始终弥漫着浓重的鱼腥气味，自昨日初至至今，他们已数次走过这条湿漉漉的石板路。正是在这喧闹市井之间，他们由陌路至相识，最终倾心相许。临别之际，黄小仙步履微缓，目光掠过一个个熟悉的摊铺，心头泛起一丝缱绻不舍。


    行至一處摊位前，黄小仙一眼认出那卖手工制品的大爷——正是因他之言，他们才决意潜入深海寻宝，并由此定情。她笑吟吟走上前，将五个月石递去，轻声道：“大爷，谢谢你，这个是给你的。”


    大爷怔了怔，抬起慈祥的双眼，端详眼前这对男女。见他们神情亲密，与昨日大不相同，显然关系已进一步，便会意一笑，爽快收下月石，拱手贺道：“恭喜恭喜，祝你们早日喜结连理，早生贵子。”


    黄小仙悄悄瞥了恨无羁一眼，脸颊倏地飞起一抹红晕……


    恨无羁嘴角扬起，俊眉轻挑，眼中笑意浮动，潇洒地又向老者抛出十个月石：“借您吉言！喜结连理！”话音未落，他已伸手揽过黄小仙，将她轻轻按在怀中，继而向老人道：“走了！后会无期！”


    老人笑呵呵地望着两个年轻人朝气蓬勃的背影，满脸欣慰，仿佛尝蜜一般甜，低声喃道：“要是我的老婆子还在，肯定也很喜欢这两个孩子。”他目送两人渐行渐远，不由得仰首望天，眼中浮起对逝去发妻的深深怀念。


    天边白云舒卷，两人不多时便行至海边。然而奇怪的是，今日海边竟不见一艘船只往来。黄小仙望着层层卷起的浪花，心中隐约泛起一丝不安。


    恨无羁轻拍她的肩，温声安抚：“不要急，我去找船出海，去去就来。你不要乱走，就站在原地等我。”


    黄小仙笑了笑，佯装责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会法力，快去找船吧，快去快回！”恨无羁颔首，随即转身离去。


    就在恨无羁转身离去、背影渐远的刹那，黄小仙仍含笑目送。她并未察觉，身后卷上沙滩的白色浪花间，悄然涌来一团似有生命般的黑色胶质——状若海蜇，通体为半透明的软骨，却在浪沫中无声蠕动。


    倏忽间，一道黏滑的触手自那漆黑透明的体内猛地射出，迅如黑电，直卷向小仙纤细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