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安禾端详着他，好半晌才开口，身子微低，气息拂到他脸上，眼神清冷，话语凉薄。


    “不——能。”


    安禾离开病房前，仪器发出嗡鸣声，宋昱伸手用力抓着什么，“禾禾，别走，我还没说完，你别走。”


    昔日高高在上的宋氏总裁此时像个落魄的流浪狗般乞求着，深邃眼眸里布瞒了红血丝，气息不稳，好像随时会死掉。


    他这次伤的确实不轻，若是按以往，安禾必会心疼万分，恨不得那些伤痛都在自己身上。


    可她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满眼满心都是宋昱的安禾，宋昱死活同她无关，她只在乎汐汐。


    “宋总，你还是别折腾了，好好养着吧。”病房门一点点关上，连带着掩去了宋昱那张比纸还白的脸。


    安禾没有丝毫眷恋的离开，好似同病房里的那个男人素不相识般，其实在她心里确实是如此。


    既然分开了，就没必要再留恋。


    各自安好，才是最好的结果。


    甜甜担心安禾会受到伤害，给她打来电话，“禾禾，你没事吧，宋昱没对你做什么吧？”


    安禾是被刘琛请去病房的，不然她才不会去。


    甜甜知道刘琛是宋昱的心腹，担心他会对安禾做什么，心里一直不安。


    “没事。”安禾说，“我正要去看汐汐。”


    “对了，汐汐怎么样了？”甜甜追问，“医生怎么说？”


    “医生刚刚打来电话，说甜甜醒了，转去普通病房了。”这是安禾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只要尽快安排手术，应该没问题。”


    “真是太好了。”甜甜旧话重提，“你钱不够的话可以用我的，若是还不够，我大不了把房子卖了。”


    “谢谢你甜甜。”安禾感激道，“有你真好。”


    “汐汐也是我女儿，你以后不要说这样见外的话。”甜甜那边有人在叫，她说了句“晚点我会去医院看汐汐”便先一步结束了通话。


    再次有电话进来，安禾接通，“怎么了？”


    汤唯：“汐汐做手术的钱是不是没凑够？”


    安禾这人做事有原则，说好了是合作关系便一次都没有向汤唯透漏过她需要钱的事。


    正是因为她太有原则，每次汤唯帮都不知道该如何入手，今天若不是正好听到，他还真不知道安禾这么缺钱。


    “差多少，我给你转过去。”


    “汤唯，你知道我的做事原则。”安禾抿抿唇，“手术费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你自己怎么解决？”汤唯想到了一个人，蹙眉，“难不成你去找宋昱借？”


    “安禾，你是不是忘了，你和宋昱早在五年前便分开了，汐汐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没理由帮你。”


    汤唯不知道怎么了，说话有些急，气息也不稳，说完久久没听到安禾的声音，意识到自己逾矩了，放低声音道：“我不是想干涉你，我只是想提醒你，宋昱很危险，既然分开了，就不要再扯上关系。我们是朋友，你需要多少钱我都可以帮你，禾禾。”


    这还是汤唯第一次唤她禾禾。


    这个小名只有最亲近的人唤过，那些年宋昱也是这样唤她，闹得厉害时，会唤她单字，禾，或者，可可。


    她甩甩头，压下莫名的思绪，“汤唯谢谢你，但钱的事真不需要。”


    她不想再欠汤唯人情了，这样日后会越发纠缠不清。


    “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呢？”汤唯声音发颤，“在你眼里我真就比不上宋昱吗？”


    “你没必要和任何人比。”安禾道，“你就是你。”


    谈话不欢而散，安禾随意找了个借口挂断了电话。


    汐汐醒来，看到安禾后，搂上她的脖子，撒娇，“妈咪，我做了个梦。”


    “汐汐梦到什么了？”安禾揉着她头问。


    “我梦到爸爸了。”汐汐眨着眼睛说，“我梦到爸爸从太空回来了，爸爸长得可帅可帅了，还给我买了很多礼物，我真的超喜欢爸爸。”


    说着说着，汐汐红了眼眶，“妈咪，你给爸爸打电话让他回来好不好？就说汐汐想他了，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就汐汐没有，汐汐真的好想爸爸。”


    “可以吗？”


    安禾抱住汐汐，轻哄，“好，晚点妈妈就给爸爸打电话，让爸爸回来。”


    “噢耶，汐汐要见到爸爸了。”小孩子就是这样，身体好一点精神立马跟上来，“妈咪，汐汐好爱你。”


    安禾亲了亲汐汐的额头，“妈咪也爱你。”


    主治医生进来，安禾哄好汐汐和主治医生去了办公室，“医生，我女儿情况怎么样？”


    “很危险。”主治医生道，“随时有可能发生昨晚的事，当务之急是尽快做手术。”


    安禾也想快点给汐汐做手术，只是奈何手术费还差些，“我在凑钱，等钱凑够了，马上给她做。”


    “我知道你的难处，不过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主治医生说，“手术越快做对汐汐越好，耽搁一天风险便多一天。”


    安禾点头，“我知道。”


    安禾失魂落魄的离开办公室，独自在长廊尽头站了好久，她从小在宋家长大，深知自己养女的身份，所以从不敢逾矩半分。


    就连宋母给她的零用钱她都很少用。


    后来和宋昱分手，便把那些钱和首饰一起还了回去，虽然卖房子有了些钱，但这两年因为汐汐生病已经所剩无几。


    工作室确实有了起色，可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能动用的资金也有限。


    是以，她手头上也就只有几十万。


    这几十万距离手术费还差很多。


    这一刻无力感灌满全身，她倚着墙，任眼泪流淌下来。


    去洛杉矶的这五年，什么事都是她自己做，已经很少哭了，这次是实在忍不住。


    片刻后，她擦拭干净眼泪，朝病房走去，推门进去前，拿出化妆镜端详了好久，见自己没有异常，这才走了进去。


    汐汐看到她来，高兴地说：“妈咪，你怎么去那么久呀，汐汐想死你了。”


    安禾从包里拿出给汐汐买的玩偶，“妈咪是去给汐汐买礼物了，喜欢吗？”


    “喜欢。”汐汐把玩小熊玩偶，安禾含笑睨着她。


    她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注意到有人隔着窗户看到了这幕。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宋昱的表妹，她对着病房一通拍，几分钟后才离开。


    当晚，宋昱接到了宋母的电话，要他来疗养院。


    宋昱还伤着，根本不能动弹，冷声拒绝了，宋母道：“你不来的话，别后悔。”


    宋昱没听她讲完，挂断了电话。


    还是这晚，宋母气的再次病发，抢救了一晚上才醒过来。


    她再次联系宋昱，要见他，这次电话是刘琛接的，看着虚弱的宋昱，刘琛道：“宋总人正在国外，要一周后才能回南城。”


    宋母：“你转告他，回南城后第一时间来见我。”


    宋母鲜少这么迫切要见宋昱，刘琛道：“宋总，可能夫人真有什么急事。”


    宋昱眼睑半垂，神情上看不出什么，“她能有什么急事。”


    每说一个字都能扯动伤口，话音落下，他脸色越发白了。


    刘琛递上药，宋昱接过，服下，哑声道：“小姐那边怎么样了？”


    刘琛：“白天都会待在公司，晚上回来医院。”


    “医院？”宋昱掀眸，“她来医院做什么？”


    “好像是在照顾什么病人。”具体的刘琛也不知情。


    “病人？”宋昱眉梢蹙起，“她才刚南城，能有什么人需要她照顾，你去查，我要知道她来医院做什么。”


    刘琛：“是。”


    事不凑巧，刘琛还没查出什么，宋昱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那幕。


    那是一周后的某天，他强行出院，回公司途中去了商场，无意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下意识的，他朝那道身影走过去，即将触碰上时，另一边传来孩子稚嫩的声音。


    “妈咪。”


    下一秒，小女孩扑进了安禾的怀里。


    安禾一把抱住她，先是在她脸上亲了亲，随后又刮了下她的小鼻尖，含笑说：“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要跑，会摔倒，要慢慢走。”


    小女孩吐吐舌尖，搂上安禾的脖子撒娇，“妈咪，汐汐错了，汐汐以后不跑了，你别生汐汐的气好不好？”


    安禾捏捏她小耳垂，“这次原谅你，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好，下次保证不会。”汐汐笑眯眯道。


    宋昱看到这里如遭电击，妈妈，妈妈，她她她竟然孩子都有了。


    为什么调查报告里没有提到这个孩子？


    为什么他从来不知道孩子的事？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宋昱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没有发疯。


    声音很轻很淡地说：“禾禾，她…是你女儿？”


    安禾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宋昱，哪怕是没看到他的脸也能猜出他此时的神情，怕宋昱追问什么，她安抚好汐汐，才缓缓站起，转过身。


    用身子挡着汐汐，没给宋昱看一眼。


    “宋总，好巧。”


    宋昱顾不得她的客气疏离，大步上前，质问：“她是谁？你身后的这个小女孩是谁？”


    “宋总刚刚听到了，不是吗？”安禾说，“她是我女儿。”


    若是宋昱之前还有幻想，觉得是自己听错了，这个瞬间幻想破灭，他在国内要疯要死，她倒好，连孩子都有了。


    “谁的？她是谁的？”宋昱颤抖着唇问。


    “我的。”安禾不卑不亢，梗着脖子道，“我生的孩子，当然是我的。”


    “我问她爸爸是谁？”


    “和宋总无关，无可奉告。”


    “安禾！”宋昱发疯般攥住安禾的手臂，几乎要捏碎，眸子里的血丝更重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安禾挣脱开，“我为什么不可以？”


    是呀，她为什么不可以。


    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数步，“安禾，你真不要脸。”


    这还是五年来第一次有人和安禾说这样的话，不过，宋昱会为此付出代价。


    她转身，轻哄汐汐：“你不是想吃冰激凌吗？前面就有，你去买，妈咪一会儿去找你。”


    汐汐看了眼安禾又看了眼盛怒中的宋昱，悄声说：“妈咪，这个叔叔好凶呀，他会欺负妈咪吗？”


    “他不敢。”安禾说，“没人能欺负妈咪。”


    汐汐还是不放心，“可我看他像个坏人，妈咪自己可以吗？要不要给汤叔叔打电话？”


    “不用。”安禾捧起汐汐的脸颊亲了亲，“妈咪可以。”


    既然妈咪都这样讲了，汐汐也就没再坚持，“那我去那里等妈咪，妈咪快点来。”


    安禾：“好。”


    等汐汐离开后，安禾才再度开口，冷冷睨着宋昱，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宋昱，我要不要脸关你什么事！我一没破坏别人家庭，二没有做出格的事，别说一个孩子，就是两个三个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侮辱人！”


    气愤之余，她连打了宋昱三巴掌，打第四巴掌时被宋昱扼制住了手腕。


    “安禾，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做什么是不是？”宋昱也是疯了，不然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医院的这七天，他无时无刻不妄想着安禾能来看望他，哪怕一眼也好，让他知道她是在意的他的，足矣。


    可惜，等了七天，她一次都没来。


    心灰意冷之余，不顾医生的反对强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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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原本，他是打算今晚去见她的。


    “你想做什么？”安禾抬高下颌，“你尽管试试，看我怕吗？”


    为母则刚，有了汐汐后，安禾什么都不怕了，她要给汐汐做榜样，要保护汐汐。


    “这是你逼我的。”宋昱把安禾扯到角落里，用身体箍紧她，另一手攫住她下颌，狠狠吻了上来。


    说吻有些牵强，其实是咬，他在撕咬安禾。


    唇瓣，唇角，脖颈，任何地方都没放过，像个不知餍足的狼一样，触碰到哪里咬到哪里。


    也不管安禾是不是痛。


    因为他太痛太痛了。


    安禾是他的，他接受不了她为其他男人生孩子，想到这里，身体里好像燃起大火，烧的他支离破碎。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怎么可以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不，他不允许。


    死也不许。


    想到这里，宋昱桎梏上她的腰肢，喘息道：“安禾，你是我的，谁都别想觊觎。”


    安禾用力挣扎，“宋昱，我才不是你的，你这个疯子！”


    她抬手作势要打宋昱，被他再次摁住。


    “不是我的？你想是谁的？”宋昱探出舌尖在安禾侧颈游走，“那个孩子是谁的？”


    “汤唯吗？”


    提到汤唯，宋昱眼神里迸发出寒光，似乎要是他人在这里，已经死掉了。


    “禾禾。“他耐着性子轻哄，“告诉我，是不是汤唯的，乖。”


    他的吻让安禾恶心，她脸上血色褪尽，故意气他，“对，是汤唯的，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宋昱咬上她唇瓣，“你的身子只能给我看，既然汤唯看了，那他便没有活着的必要。”


    安禾神情一顿，“宋昱，你不要乱来。”


    “汤唯既然敢碰我的女人，他就应该清楚是什么下场。”


    “我才不是你的女人。”


    “是不是，我说了算。”宋昱抵着她，“从我们第一次上床开始，你就只能是我的。”


    “安禾，你逃不掉。”


    汐汐见安禾好久没来，找来过来，“妈咪，妈咪，你在哪？你在哪？”


    见没人应，她开始哭起来，“妈咪，汐汐害怕，你在哪呀，你快出来呀，妈咪……”


    安禾用力推开宋昱，顺手给了他一巴掌，警告道：“你要是敢对汤唯不利，我不会放过你。”


    “你想怎么不放过我？”宋昱问道。


    “我会——”安禾说，“杀了你。”


    汐汐跑过来，安禾迎上来，“宝贝，怎么哭了？”


    “妈咪，吓死汐汐了。”汐汐抱着安禾不撒手，“妈咪，汐汐听话，求你别不要汐汐。”


    “妈咪不会不要汐汐的。”安禾抱起汐汐，轻哄，“汐汐不是喜欢芭比娃娃吗，妈咪带你去买。”


    “汐汐不想要芭比娃娃了，汐汐只想要妈咪。”


    “汐汐放心，妈咪一直都在。”


    母女两个越走越远。


    宋昱从角落里走出来，刘琛小跑着过来，见他唇上都是血，递上纸巾，“宋总，查出来了。”


    宋昱擦拭唇角，“讲。”


    刘琛：“孩子是小姐收养的。”


    宋昱顿住，掀眸，“确定？”


    刘琛：“确定，孩子叫汐汐，今年两岁了，有先天性心脏病，病情严重，正在等待做手术。”


    宋昱示意刘琛继续讲。


    “似乎…小姐遇到了些麻烦。”


    “什么麻烦？”


    “手术费不够。”


    宋昱诧异，“什么？”


    “小姐不知道和那个汤总发生了什么，孩子做手术的钱一直没凑够。”刘琛道。


    这对于宋昱来说是好消息，只要安禾和汤唯有分歧，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约汤唯，我要和他面谈。”


    刘琛：“是。”


    *


    次日晚上，宋昱约汤唯见面，都是生意人，也都是成功人士，谁也不怕谁。


    汤唯先开口，“宋总找我来有事？”


    宋昱开门见山，“离开安禾，条件任你开。”


    汤唯挑眉，“我要是不同意呢？宋总打算如何？”


    “不知道汤总骨头硬不硬。”宋昱手里的烟淡淡燃着，神色晦暗不明，“能不能捱的住。”


    “宋总可以试试。”汤唯道，“看是我硬还是宋总硬。”


    “不用试，汤总没我硬。”宋昱沉声道，“劝汤总少插手别人的家事。”


    “别人的家事，不知道宋总指的是什么？”


    “我和安禾的事。”


    汤唯轻嗤，“宋总怕不是糊涂了，你顶多算前任，而我和禾禾才是家人，别忘了，我和禾禾已经结婚了。”


    “假婚而已。”宋昱道，“汤总怕不是入戏太深忘了你们根本没领证吧。”


    为了证实安禾和汤唯的婚姻情况，宋昱特意让刘琛去了趟洛杉矶，找关系调查了此事。


    那张结婚证是假的，他们根本没领证，也没结婚。


    “汤总，入戏太深，不好。”


    “那也比宋总强，好歹我还有戏可做。宋总就惨喽，做梦的资格都没有。”


    “汤唯，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巧了，我这人最喜欢吃的就是罚酒，宋总可以试试。”


    宋昱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你的意思是不会放手了？”


    “我从来没想过放手。”汤唯站起，双手撑桌，“我对安禾，势在必得，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话方落，宋昱抬手给了汤唯一拳，骂粗话道：“去你妈的假戏真做，你找死！”


    宋昱打人从不手软，汤唯住进了医院。


    安禾赶来，看到宋昱，二话不说，给了他一巴掌。


    “宋昱，你怎么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