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之前是亲眼看着赵冉青天天黏在凌叠雪的身边的，几乎有凌叠雪出现的地方就有赵冉青出现，但是现在他不见了。


    难道他终于被凌叠雪给骂走了？


    就这么简单吗？


    许昭觉得不太对，他不知道哪里不对，好像一切都很蹊跷，好像一切都不正常，他还是看着那个紧紧关闭的窗户——那是赵冉青的家，几秒后，他抱着自己的胳膊打了一个寒战，他突然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被无数人注视的恐慌和焦躁感。


    “小许啊，你怎么看？……小许？”


    “啊……什么？”


    许昭从恍惚中回神，他的眼睛重新聚焦，眼前的画面逐渐的清晰，他看到了面前的王葵花正一脸不满地看着自己。


    他一眼就看到了王葵花脸上那些褐色的斑，还有鼻子旁边一颗圆圆的痣，甚至脸上那不满的表情，这一切都很清晰，都带着一种独属于人的感觉，正常人的感觉……这让他放松了下来。


    王葵花：“我和你聊天呢，你听没听到啊？”


    “哦，我刚才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


    “你们年轻人怎么这么没礼貌？”王葵花又对着他絮絮叨叨，“就是赵医生啊，你们都是年轻人，你有没有什么建议？我之前想给他介绍对象他都拒绝了，但是这次这个姑娘绝对不一样，长得漂亮哩，工作又好。”


    “我和他不熟。”


    许昭一脸认真地说道：“您下次遇到他的时候，自己问他吧。”


    王葵花听到他的话，有些失望，但是看着许昭突然话锋一转，拉着他就问道：“那你呢？你有想法没有？”


    许昭：“……”


    “你喜欢什么样的？”


    许昭：“没有。”


    “怎么能没有呢？你给我说说吧。”


    普通的但是同样可怕的人，许昭急忙把王葵花的手掰开，落荒而逃了。


    他出去在公园里转了两圈，假装自己运动过了，然后又去超市买了点东西，带着一些水果和方便的速食就回来了，他的活动路线非常固定。


    回来了以后，许昭还是有意观察那些蜗牛的痕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些反光的痕迹也反应出蜗牛是有固定的活动范围的，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好像根本看不到那些恶心的反光的痕迹一样，除了他——所有人都忽视了它。


    它明明就在那里，在建筑物的外墙壁上、在建筑物周围的草坪上、建筑物内部走廊的地板上，除了维护他们这栋楼的保洁阿姨会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无意中将留在地板上的痕迹清理掉以外，其它地方的痕迹会在太阳和风的作用下风干然后脱落消失。


    没人处理它们，也没人为它们停留。


    但是这太奇怪了。


    非常奇怪。


    如果不是凌叠雪承认自己同样看到了，还有那几个突然出现的人也承认“蜗牛”确实存在，许昭只会觉得是自己臆想了一切。


    “为什么？”


    这也是很不妙的情形。


    许昭讨厌这种特殊性，这种特殊性就意味着一些事情只有他能做，他是不可替代的，他就必须受到关注。


    焦虑。


    许昭最后看了一眼那些东西，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现在已经无心去找凌叠雪聊一聊了，他需要休息，好好的休息。


    林寻的声音从他的电脑旁边的小音箱传出来，聒噪的话语让他觉得很安心。


    “昭昭，过会打游戏啊，我现在已经完全恢复好了，我想试试我的新武器。”


    “……”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诶嘿，我保证你会喜欢的，嘿嘿嘿。你最好是别放我鸽子，不然我肯定跑到你家里来追杀你。”


    许昭看着窗户外，确定窗户都关得很严实，但是他总觉得外面好像有东西看着他。


    不对，许昭站了起来，把窗帘也拉上了，房间中直接暗了下来，什么都看不清了。


    “昭昭，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许昭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神经紧绷到许久没有回林寻的话了，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说道：“你继续说，我在听。”


    “握草，什么叫我继续说，你在听，你不回我我怎么继续说？”


    “你说我肯定回你。”


    “……”


    旁边的手机亮了起来，许昭看了一眼，发现是凌叠雪的消息。


    “昭昭，今天有新鲜的螃蟹。”


    许昭看到消息有些惊讶，他发现凌叠雪竟然也会这么委婉的发消息了，之前发消息还只会用一些简单的表情还有直白的话语呢，这句话明显是在暗示自己去吃饭。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拒绝了。


    “下次吧，今天不想出门。”


    “好。”


    凌叠雪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头发变成了惨白色，他看着手机上的聊天界面散发出了强烈的悲伤的气息，房间中出现了苦涩的海腥味。


    许昭，比他想象的还要冷硬。


    人类的感情总是那么容易改变，他们总是经历短暂的感情而非追求永恒，当初许昭那么喜欢他，他们相当契合不是吗？然后许昭抛弃了他，现在许昭也总是拒绝他……他甚至在许昭的身上闻到了排斥的味道。


    这不应该。


    细长的海蛇在他的旁边游动，嘴里不断地发出了烦躁的嘶鸣。


    凌叠雪一动不动，好像一块在海底呆了数万年的礁石。


    “嘶——”


    终于，不知道从哪里猫出了一根触手直接将海蛇拍在地板上，海蛇断成了两节，最后重新粘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只螃蟹，对着面前的人挥舞着自己的两只大钳子。


    触手继续拍，螃蟹也被锤扁了，就这样连续几次以后，它变成了一块逆来顺受的扁扁的海星。


    这不应该……


    许昭在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察觉到了不对，凌叠雪家门口的蜗牛痕迹怎么那么多？简直布满了凌叠雪的家门口。


    “凌叠雪，凌叠雪！你怎么样了？”


    许昭心头一慌，急忙跑过去敲凌叠雪家的门，门上那些黏糊糊的反光痕迹糊了他一手，他也没空在意了。


    “凌叠雪！”


    门没开，许昭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往下面沉，恐惧像是某种尖锐之物一样从他的皮肤刺入，他感觉到了自己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出现了针扎一样的疼痛，等他伸手触摸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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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发现那不过是他冒起来的鸡皮疙瘩。


    “凌叠雪……”


    泪水从他的眼睛里冒了出来，啪嗒一下滴落到了地板上。


    “咕噜咕噜。”


    “咕噜……”


    出现了，出现了，恶心的声音再次出现了。


    许昭的身体顿住了，他缓缓回头，看着远处的那一对眼睛，单独的一对人类眼睛，眼珠还在注视着他，它就从墙角的拐角处冒了出来，注视他，是带着邪恶的窥探。


    哦，不。


    那对眼睛看起来还点眼熟，他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但是他没空思考。


    “凌叠雪……”


    许昭嘴里发出了轻轻地呼唤。


    飘荡的眼球，注视，许昭的脑袋像是被锤子狠狠锤击了一下一样传来了炸开一样的剧烈的痛苦，恶心感灌满了他的身体，他缓缓后退，跑，他该跑。


    许昭开始逃跑，蜗牛跟在他的身后，它的行动永远是比他慢，和他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让他一回头就能看到那对注视着他的眼球。


    他用脚趾想也可能是它故意的，在戏弄他。


    许昭被恶心和恐惧挤满了的大脑里突兀地冒出了他在网上看过的一个可笑的“假设”，假设给你一亿，你会被一种动物永远追杀，即那种动物碰到你，你就会死，你会选择什么动物。


    很多人都选择了蜗牛，它们的速度慢不是众所周知的吗？


    许昭现在就觉得自己正在被一只蜗牛永远追杀，道路那么长，地上湿黏黏的，周围的墙壁上也倒影出了他的身影。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被戏弄，就好像那个可笑的“假设”一样，他一回头就能永远看到那对高高立起的人类眼球。


    “噗呲。”


    还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嘲笑声。


    “为什么？”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终于慌不择路地一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温暖的胸膛，就像是一团洋流将他包裹。


    熟悉的味道。


    许昭跳到喉咙口的心脏开始往回落，他抬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是凌叠雪。


    哦，是凌叠雪。


    凌叠雪正担忧地看着他，对着他问道：“昭昭，你怎么了？”


    许昭猛地回头，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湿答答的地面，也没有永远追着他的蜗牛，只是一条无人的走廊。


    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呼——为什么？”


    许昭捂住了耳朵，嘲笑声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噗呲。”


    他抓着凌叠雪的头发低声呢喃：“我碰到蜗牛了，它跟着我，它跟着我……”


    “昭昭，放松，它已经走了。”


    凌叠雪抱住了他颤抖的身体，努力地安慰他：“它走了，它不会伤害你。我们进去休息一会儿好吗？”


    许昭惶恐地点头。


    凌叠雪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拉进了房间中，关上门的瞬间，远处的那对眼睛缩了回去，无神的眼球在空中摇晃，等支撑着它的两根鲜红的触须抽出后，它就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它无声地趴在阴影里，像是一坨用完就丢的废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