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娅屏气凝神地听着，但人已经走了。她听到的仿佛是睡前的回响，总之和她自己毫无关系。


    大概是梦境带来的冲击力太强了，莉莉娅忍不住落泪，然后又不敢把眼泪抹在拉尔斯的床上，只能落在衣服上。


    嬷嬷们来找她，她借机偷听，偷看她们的对话。


    “少主是食物中毒。”


    “不至于致死吧？”


    “还是少谈论为好。”


    食物中毒？少谈论为好？为什么嘛？


    莉莉娅的脑子完全是懵的，迷糊的，但她的本能驱使她去找达米安。


    废话，要是没了达米安，谁愿意给她这么多的爱意，这么甜甜的爱，谁能让她这么舒服的吃饭……


    莉莉娅被嬷嬷带回房间，趁着午休的时候出逃。


    她要在偌大的刺客联盟本部找到达米安。


    【刺客联盟走廊：刺客联盟本部的走廊，四通八达，能前往任何地方。】


    她不想要这种提示，她想要的是和达米安有关的提示。


    莉莉娅按照标签给的指示缓慢潜行，期间避开了无数刺客。她在藏匿自己这件事上天赋异禀，就连达米安看见她现在的轻巧的动作肯定也会不情不愿地说出一句赞叹。


    ……


    毫无头绪。


    莉莉娅感觉自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吧嗒吧嗒掉眼泪。


    达米安和她勉强算是同龄人，又得知了他的遭遇，莉莉娅不免对达米安多了几分同情，夹杂着一点微妙的、湿润的爱慕。


    【通往禁闭室的走廊：通常只有达米安·艾尔·古尔会走这一条路。前往最深最黑的黑暗之处。】


    莉莉娅眼前一亮，就连后面的提示也没看进去。


    【注意：通常只有受到惩罚后，达米安才会在刺客联盟本部的禁闭室。】


    *


    浑身都很疼。


    达米安面无表情——只因他习惯了如此疼痛。


    背后的鞭痕疼混杂着呕吐出来的胃液灼烧感。


    他自从出生起就有强大的基因可以免疫各种毒素，但在拉尔斯以及塔利亚的精心教诲下，达米安会定时定期的摄入麻醉与毒，养成抗性。


    他摄入的毒素经过大量的计算，精确到每一毫克，绝不可能中毒。


    达米安昨天摄入的可疑物品有二：其一是面包，其二是糖果。全都是莉莉娅给他的。


    刺客联盟的食堂不可能有问题，那问题只剩下了糖果。


    那是一颗招致祸端的毒糖果。


    “TT……”达米安发出虚弱的气音。


    果然他还是应该杀了莉莉娅。


    一阵柔软的香气夹杂着湿漉漉的咸腥泪水袭来，钻进了达米安的鼻腔。


    “……？”


    他猛地回头。


    莉莉娅就站在那里，一副要哭出来了的表情。


    在昏暗的地下室中，莉莉娅的眼睛就像一汪澄澈而干净的湖泊，安静的散发出光芒，眼角的泪水像森林中的萤火虫，点亮了她的面容。


    她在哭。


    达米安意识到这点。


    他拧眉问莉莉娅：“你怎么进来的？”


    莉莉娅小声地抽噎着，“外面的门没有锁……”


    达米安觉得自己懈怠了，居然连莉莉娅什么时候出现都没有发觉。


    若在平时，他会因为这件事而死。


    莉莉娅看着达米安，担心极了，“你没事吧……？我闻到了血的味道，我是偷偷过来的……”


    她几乎要埋在达米安附近，像一只卧在主人伤口处的小黑猫。


    达米安：“不。你帮不上任何忙。”


    让他中毒的糖果甚至还是莉莉娅带来的。


    莉莉娅还是看着他，眼巴巴地落泪，“可你受伤了。”


    达米安：“不疼。”


    “我早就在三岁时就习惯了这种疼痛。”


    莉莉娅的手里拿着绷带和药，这是在她房间里的床头柜拿出来的。绷带、碘伏、药粉，“我给你包扎一下好不好……？”


    达米安：“不用你多管闲事。伤口太快愈合，或是有绷带都会让人起疑。”


    刺客联盟本部并不提供糖果，莉莉娅那颗糖怎么来的耐人寻味。


    “那颗糖是谁给你的？”达米安问。


    莉莉娅和达米安面对面——达米安似乎有意识的不让她看向伤处，莉莉娅停顿了一下才回答，“赫雷蒂……”


    达米安了然：那个蠢货克隆体。


    他甚至不知道糖果有毒就给了莉莉娅。


    达米安的身体有耐药性，要是莉莉娅吃下毒药，免不了一命呜呼。


    莉莉娅仍旧在黑暗中拿着瓶瓶罐罐，她靠近了达米安，两人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清晰可闻。


    莉莉娅甚至能够数清楚达米安眼睛上的每一根眼睫毛，又长又密。他似乎没穿宽松的潜行服，而是战斗紧身衣。


    黑色的紧身衣勾勒出少年身躯的轮廓，鲜明的肌肉线条每一处凸起与凹陷都根根分明，流下的冷汗浸湿了战斗服，导致紧身衣牢牢地贴在身上。仿佛有一滴汗液沿着他腹部的线条而下，滑入深不可见的沟壑。


    莉莉娅看得眼睛发直，就算她自己也知道这有点色情。她强迫自己的眼睛往上移动。


    【达米安的嘴唇：能够汲取爱意的东西，现在就想亲上去吗？】


    【注意：通过亲吻汲取爱意已经开启！】


    莉莉娅：……


    干什么，突然开启这个是想要趁他病要他命吗？


    达米安突然笑了。


    “你在看什么？”


    莉莉娅急忙收回视线。


    她总不能说她觉得达米安的嘴唇很好亲。想要一口咬上去。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侵略性和渴望的掠夺。


    莉莉娅觉得暖暖的，很安心。从刚才开始，达米安就莫名的、好像很喜欢她似的。


    暖洋洋的。


    “我在看你。”莉莉娅老老实实的回答，达米安的气息几不可闻的停顿了一下。


    莉莉娅听见一声叹息，达米安说，“你知道你是个麻烦吗？而且你还是个会惹祸的麻烦。要不是被人保护，你肯定早就死了。”


    “你要为我做事？好。那还不如去为我找一杯水，要能喝的。”


    莉莉娅：“哦……”


    她老实地点头，不怕死地走出禁闭室去给达米安找水。


    过了一阵，莉莉娅拿着两个小杯子组合而成的水杯，递给达米安。


    达米安：“你先喝。”


    莉莉娅听话地喝了。


    达米安继续指挥莉莉娅，“把杯壁和上层的水喝了。”


    莉莉娅不懂，但是莉莉娅照做。


    她又得到了达米安的一声幽幽叹息，“莉莉娅。”


    “想要毒死我的话，起码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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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能药倒一头大象的毒药，按吨计算。”


    他接过莉莉娅手里的小杯子，莉莉娅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达米安刚才让她试毒。


    其实她不管看多少次，那个小杯子里面的都是普通的、她刚接来的水，所以她敢喝，杯子也敢咬。


    水柔滑的灌进了喉咙，达米安干渴的喉咙得到了解放。


    他看了看杯子沿的口水渍，不明所以的哼了一声，但在莉莉娅这边看来有点像是在笑。


    【羁绊1：达米安·艾尔·古尔。他接受的严苛训练包括但不限于：四岁徒手爬雪山、徒步走出撒哈拉沙漠、亲手杀死一条鳄鱼。在他十岁后，更是开启了血腥之年的试炼。】


    【注意：他并不愿意提起太多有关自己的事情，被敌人知道了秘密就是弱点。他唯一能提到的是宠物龙蝠歌利亚。不涉及自身，而涉及他的爱好与身外之物。】


    看完达米安资料的莉莉娅：……


    达米安真的好辛苦。


    “抱？”莉莉娅问。


    达米安：“……”


    感觉突然在被莉莉娅用很不好的眼神看待，他不需要怜悯。


    “好啊。”他慢条斯理地说，“但这是一种嘉奖。”


    “你需要做出令我刮目相看的成绩，到时候——我会给你奖励的。”


    莉莉娅歪着头，看了看达米安。


    奖励，嘉奖。拥抱。


    他好自大。莉莉娅才不喜欢他。


    *


    ……


    才怪。


    他的爱意是莉莉娅吃过最好吃的，莉莉娅甚至没能想明白，为什么达米安能够这么面不改色地、带着那样严重的伤和她闲聊。


    莉莉娅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软弱，她其实是就连伤痕也看不了的人，甚至会晕血。


    但她还是想要给达米安上药。


    在两天后，莉莉娅偷偷溜进了禁闭室，达米安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达米安快要愈合的伤口上药。


    他的恢复能力很强，莉莉娅却觉得很难过。


    她比很多时候都要难过。大概是因为达米安是她见到的年岁和她相近（当然单论精神年龄肯定是莉莉娅比较大）的人。


    达米安没有拒绝莉莉娅，只是任由她涂抹。但他不再发出叹息，只是偶尔还会发出几声嗤笑。


    只有这样，你才能知道你上药的是真·达米安。


    *


    至于莉莉娅的手上为什么会有药物，是因为她参与进拉撒路之池的研究里了。


    拉尔斯对她的加入大为支持，仿佛莉莉娅只要加入酒神因子的研发行列，他就能永生不死。


    嗯嗯老板好的谢谢老板，哈哈老板再见老板永远去死。


    颇有怨念的莉莉娅在实验室上摸鱼，但她会偷偷看标签。


    【盐酸：高浓度的腐蚀液体，甚至能够溶解辐射性的石头。】


    很适合，拿给拉尔斯。


    很适合杀死他。


    也多亏了拉尔斯，莉莉娅能够接触到化学制品，她要学习怎么调配炸药、怎么调整出化学制品。


    是的，莉莉娅想杀死这个老登发自真心。


    除此之外，课程依旧还在继续。


    塔利亚的私人教导、语言课、化学课、冥想课，莉莉娅在这样的日子里忙得团团转，终于，在那一天——


    她迎来了作为刺客联盟成员的第一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