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孕夫鱼也终于彻底看清了我的模样。


    他的嘴巴顿时张得比我还要大得多，大得能吞个鸡蛋。


    “噢天呐海神在上，是一条女鱼！还这么漂亮！”随即他迅速转向海勒姆，怒气冲冲地谴责道，“天杀的，你这混小子！你竟然敢……竟然舍得对这样一位女士动手！”


    仍被我压制在身下的海勒姆，方才还可怜兮兮的表情瞬间就变臭了，甚至比他还恶声恶气：“要你多管闲事！快点滚回去，海克大叔。”


    我在心底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这简直判若两鱼啊小子。


    海克没有理会他，注意力已经完全的回到了我身上，脸上堆满了狂热：“噢！尊贵的女士，您是如此的美丽动人，感谢您慈悲地降临于此，来到我的面前，我愿为您献上我所有的一切！”


    我眨了眨眼，意识到恐怕不光人鱼血统高贵，雌性在这里的地位也一样不同寻常。


    甚至能让他激动地跪到我脚下，低下头颅，眼看着就要虔诚地吻上我的尾巴尖尖。


    我吓了一跳，刚想摆摆尾巴躲开，海勒姆就已经面色阴沉地起身，猛地一甩尾，带起凌厉的水流狠狠拍向他。


    “离她远点！别想用你那脏嘴碰她！她可是我的殿下！”海勒姆低吼着。


    海克嗷地惨叫一声，看了眼我的脸色后忿忿地道：“见鬼的你的殿下！这位女士都还没有拒绝的意思！海勒姆，她可不是只属于你的鱼！你没有权力替她做决定！”


    这话我倒是有些赞同，于是在看到海勒姆像是被激怒，还想冲上去继续教训海克的时候，我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把他又拍了下去：“没错，海勒姆，你不准再捣乱，拒绝也该我自己拒绝。”


    海勒姆的表情顿时变得越发难看，委屈又不甘地抿紧了唇。


    而海克则是立刻就喜形于色起来，兴奋地大喊：“女士英明！感谢您的公正！”


    他在海勒姆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的眼神中，趾高气昂地游回到我面前，而后态度又变得小心翼翼：“美丽又尊贵的女士，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


    “伊莱恩，叫我伊莱恩就可以。”


    我暗地里搓了把手臂上不断冒起的鸡皮疙瘩，努力朝他露出了一个平和的微笑，“海克是吗？冒昧问一下，吻尾巴在你们这里……是有代表什么特殊的礼节吗？”


    在海克讶异的表情中，我简单解释了下我严重失忆以至于缺乏常识的事情，以及我与海勒姆打起来的原因始末。


    听完，海克立刻带着十足怪罪的意味，恶狠狠地瞪了海勒姆好几眼，然后才转回头，满是歉意和讨好地对我：“我很抱歉，伊莱恩女士，在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我竟做出了如此冒犯您的行为。”


    后面的话就开始变得有些吞吞吐吐，似乎很是难以启齿：“呃……这种行为，通常表示的是……是我们的一种、呃，求、求爱的意思。”


    “如果您刚刚没有拒绝……接受了我的吻鳍礼，就代表您愿意接受我的效忠，并允许我……以最终能得到您的‘恩赐’为目的，来追求您。”


    说到这，海克的表情又变得气愤，“海勒姆这小子更是得寸进尺！真是胆大包天！能亲吻您的鳍尖已经是无上的荣幸了，他竟然还不满足！在您明确表示过不愿意的情况下，还执意想要更进一步，冒犯您的‘圣地’，强求您的‘恩赐’什么的，简直是罪该万死！不可饶恕！”


    海勒姆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会儿冲着海克威胁地龇牙咧嘴，一会儿又紧张兮兮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堪称变脸大师。


    我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无心理会。


    脑袋里又多出了无数个巨大的问号。


    我欲言又止地再次看向海克肚子上那明显的弧度：“……你是说你想追求我？那你这个、这个又算什么呢？还有‘恩赐’又是什么东西？”


    海克愣了一下，硬汉派的脸上迅速浮现出委屈和失落：“我只跟别的女士交尾过一次，而且在那之后她就离开了这里，没有为我留下丝毫的感情与责任。”


    他越说声音越低，好像都要哭出来了，“您……您是介意我不纯洁，接受不了我这样的鱼吗？”


    海勒姆终于忍不住出声，一开口就是毫不掩饰的恶意：“没错的殿下，他已经是被使用过的烂鱼了，您身份尊贵，完全不必委屈自己去接受他。”


    他冲我摇起了尾巴，语气急切，“只有我是干净的，殿下，这里只有我从未跟其他女鱼有过接触，我的身体和忠诚都只属于你一个人！”


    “等等，所以‘恩赐’到底是……”我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隐约有了猜想。


    海克顺着我的视线，轻轻抚摸了下他隆起的腹部，面露难堪地确认：“就是这个，伊莱恩女士。”


    “如果您愿意让我们为您孕育您的卵，这就是我们所能得到的……最大的恩赐与殊荣。”


    我：……


    麻了。


    所以你们这两个家伙，从刚见面开始就盘算着邀请我一起生孩子了是吗？！


    这里未免也太民风淳朴直接了点吧！


    场面顿时陷入气氛极其诡异的尴尬与沉默。


    “咕~~~”


    正巧在这个时候，我久未进食的可怜的胃，发出了响亮又绵长的抗议。


    我面色如常地捂住肚子，刚想开口，海克就眼前一亮，热情地邀请我去他家吃饭：“你一定是饿了吧，伊莱恩，海勒姆肯定没来得及为你准备吃的，他总是饿了才去捕猎，家里从来不会储备食物，一点都不懂得体贴。”


    海勒姆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看起来很想上去咬他一口的样子。


    我顺势答应下来，一时不禁也有些好奇海底种族的饮食文化。


    很快，我坐在柔软的蚌壳床上陷入沉思。


    早该想到的。


    海勒姆不都说过了，他们这些生活在偏远地区的海族，过的基本都是野人生活。


    野人，能有多少饮食文化呢？


    我面无表情地抱着一根比我尾巴还粗的鱿鱼须须，入手滑腻、充满弹性。


    甚至还在惊恐地扭来扭去。


    顺着这根须须往上，还能看到它主人的那只盛满绝望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真要直接吃活的吗？


    我和它就这样沉默地僵持了许久。


    海勒姆显然误解了我的为难，他手臂肌肉鼓起，残忍地扯下了大鱿鱼的每一根须须。


    脸上还犹带着笑容，“殿下，幻海鱿的触肢是它最好吃的部分，快尝尝吧。”


    看着大鱿鱼狂乱地扭着身子，眼里流露出极致的痛苦，我感觉我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忍不住双手合十。


    阿米豆腐，我佛糍粑，愿它一路走好，下辈子不要再遇到我们。


    海勒姆没看懂我的动作，径直把这些还在抽搐的须须一股脑塞到了我怀里：“虽然它的毒素有一定的致幻能力，但对以精神力见长的人鱼来说不值一提，殿下还请放心食用。”


    我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精神力？”


    一旁的海克也差不多，刚咬进嘴里的肉就这样掉了出来：“人鱼？！”


    海勒姆没理会海克，只耐心回答了我的疑问：“人鱼一族曾有过不少以歌声惑人、或是能制造幻象的传说，这些其实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是一种特殊的精神系法术，也是只有人鱼皇族才有可能掌握的强大能力。”


    “尽管这个能力并不是所有人鱼都能拥有，但人鱼的精神力天赋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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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超其他种族，这点毋庸置疑。”


    “还有这样的事儿，听上去真是厉害啊……”我呐呐地说。


    就是越听越觉得跟我没有关系。


    胃里空空荡荡的不适感又把我发散的思维拉了回来。


    实在是没了办法，我只好心不在焉地捧起须须咬了一口。


    接着，眼前瞬间亮起两颗大星星。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有的甚至连烹饪这个步骤都不需要了。


    我立刻放下了我的芥蒂，抛开了我的良心，在好吃到恨不得追着鱼啃的冲动下，飞快地消耗着海克的库存。


    海克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


    “她、她这胃口，未免也有些太好了吧……”他喃喃着，四下望了望，却没能找到海勒姆的身影。


    很快，海勒姆就拖了一条更大的鱼回来，显然是很有眼力见地直接去为我捕猎了。


    他志得意满地一仰下巴，“明明是你能力不行，还敢反过来怪别人胃口太好。殿下可跟我一样，还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呢，像你这样没用的大叔怎么养得起她？”


    我欣慰地拍了拍自己依旧平坦，丝毫不见鼓涨的小肚皮，心情很好地嬉笑着说：“放心啦海克，我不会白吃你的。要不这样，你教我捕猎，作为补偿，我帮你一起去囤点新的猎物如何？”


    海克受宠若惊地卷了卷尾巴，脸都有点微红：“伊莱恩你真好……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善良又好心的鱼。”


    “噫，海克你这什么表情，恶心死了你这个大叔。”海勒姆夸张地作势干呕了一声。


    两鱼之间彼此不善的眼神终于对上，二话不说地扭打了起来。


    如此被捧着、哄着，食物管够，还不用工作的惬意生活，让我不禁有些飘飘然，再想起先前并不算成熟的主意，便自然而然地改变了想法。


    等弄明白我这身体到底怎么回事以后，长期住在这里，过这种度假般的神仙日子，好像也不错？偶尔想念一些人的时候还可以回岸上看看……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我敏锐地察觉到周边多了一股暖流，脑子短暂地空白片刻，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整条鱼僵在原地，声音颤抖：“你们……有感觉到什么吗？”


    掐着架的两条男鱼同时停住动作，对视了一下，而后齐齐向我投来疑惑的关切眼神。


    我试图保持平静：“……你们平时是怎么排泄的？”


    海克毫无所觉地积极回答：“啊！你说这个啊，随便找个没鱼的地方就行了，反正水流都会全部带走的。”


    “……会有控制不住的情况吗？”


    “一般不会啊，伊莱恩你哪里不舒服吗？吃坏肚子了？”海克带着困惑和关切游近了些。


    他耳后的鳃盖微微翕动，终于察觉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地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噢——！原来你在介意这个，没关系啊！没关系的！只是排出多余水分盐分的话，控制不住是很正常的嘛，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啊，伊莱恩。”


    他安抚地拍拍我的肩，语气里满是在这种情况下让人感到窒息的体贴：“你实在在意这个的话，我会注意在我有需要的时候提前游开的。但伊莱恩的没事啊，伊莱恩肯定很干净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这条鱼甚至带着灿烂的笑容，在我身边深吸了几大口。


    “噗。”海勒姆在他背后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我屏住呼吸，脸色发白。


    在下一秒，像火箭一样“嗖”地弹了出去，头也不回。


    这海底她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了！


    放我回去！我要回陆地！


    救命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