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集装箱里弥漫着铁锈和污水的沉闷气味。


    路遥背靠着冰冷的箱壁，指尖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无意识地划动着，反复勾勒着那个代号——“邮差”。


    一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通过随机公共电话传递情报的幽灵。这是条极其脆弱且危险的线。他无法主动联系，只能被动等待，而等待在当下无异于坐以待毙。蛇眼明这个“消息源”随时可能崩溃或被发现，黄Sir的网正在越收越紧。


    他需要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能让“邮差”主动现身的契机。


    蛇眼明提供的暗号，像一把双刃剑。但此刻，他别无选择，只能冒险一搏。


    首先，他需要找到一个相对安全、人流适中且有多部分公共电话的地方。深水埗警署附近肯定不行，黄Sir的眼线太多。他选择了隔了几条街、靠近南昌街的一个老旧公共屋邨，那里出入口多，环境复杂，便于观察和撤离。


    其次，他需要钱。不仅是为了应付蛇眼明，更是为了生存和可能需要的行动资金。他再次潜入黑夜，找到之前那家非法麻雀馆，用最后一点体力，接了一个通宵看守地下小赌场后门的活儿。报酬微薄，但至少能应付几天。


    第二天下午，他换上一身尽可能干净普通的衣服，戴上鸭舌帽，来到了那个公共屋邨。他像普通住户一样，在几部公共电话附近徘徊，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人群。最终，他选定了一部位于楼道拐角、视线相对隐蔽但又能观察到主要通道的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不能长时间停留，那会引起怀疑。他必须像个在等电话的人，时不时地看表，表现出适当的焦躁。


    就在他准备暂时离开、换个时间再来的那一刻——


    叮铃铃——


    他身旁那部公共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路遥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么快？是巧合，还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瞬间的惊悸，迅速扫视四周。没有发现明显可疑的人。他伸出手，握住了冰凉的听筒。


    “喂？”他压低声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经过明显处理、失真严重的电子合成音，听不出年龄和性别：“东风不与周郎便。”


    是暗号的上半句！


    路遥立刻接了下半句，声音保持平稳：“铜雀春深锁二乔。”


    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似乎对方在确认什么。随后，那个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语速很快：“‘七号’失控。原定‘货物’移交取消。清理程序已启动。保持静默，等待进一步指示。”


    说完，根本不给路遥任何回应或提问的机会，电话立刻被挂断，只剩下忙音。


    清理程序已启动。


    这冰冷的指令，正式宣告了黄Sir对他——或者说对“七号”——的最终判决。取消移交，意味着他连最后一点可能作为谈判筹码的“货物”价值都失去了。


    而“保持静默，等待进一步指示”，更像是一句空话，甚至可能是引诱他暴露的陷阱。


    他缓缓放下听筒，手指有些发凉。


    他原本还期望能通过“邮差”反向追踪或者套取一些信息，但对方极其谨慎，只用无法追踪的合成音和预设好的暗语通话。


    失望之余，一股更强的危机感迫使他立刻清醒。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这个电话很可能已经被监控甚至定位！


    他压低头上的鸭舌帽，快步走出楼道，混入屋邨的人流中，同时用眼角的余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方向。


    果然，就在他走出屋邨出口，准备拐入旁边小巷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街对面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里，有人似乎正拿着对讲机说着什么，目光锐利地扫过他刚才出来的方向。


    被盯上了！


    路遥心头一凛，脚步瞬间加快，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错综复杂的后巷网络。他不敢回头，只能凭借记忆和对地形的熟悉感，拼命向前跑，听到身后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引擎发动的声音！


    追兵来了！而且反应极快！


    他在狭窄、堆满杂物的巷子里左冲右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障碍物阻挡身后的视线。垃圾桶被撞翻，晾衣竹竿被带倒，引来一片叫骂声，却也暂时阻碍了追兵的速度。


    但对方的追踪极其专业，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着不放。而且，他似乎听到前方巷口也传来了包抄的脚步声！


    被合围了！


    路遥猛地冲进一个堆放建筑垃圾的死胡同，三面高墙，无处可逃！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猫捉老鼠般的从容。


    绝境！


    路遥背靠着冰冷的砖墙，目光急速扫过周围。


    很快，他的目光锁定在一根半埋在垃圾里的、生了锈的粗钢筋上。


    他猛地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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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奋力将钢筋抽了出来，握在手里，沉甸甸的，粗糙的锈迹硌着手掌。


    然后，他转过身，面对着胡同口，摆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准备拼死一搏的姿态。


    最先冲进胡同的是两个穿着黑色运动服、面色冷峻的男人，看到路遥这副架势，脚步顿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轻蔑，随即一左一右缓缓逼近，显然受过专业训练，准备空手制服他。


    就在他们即将扑上来的前一秒——


    路遥猛地将手中的钢筋，不是砸向追兵，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了身旁那面本就风化严重、布满裂缝的砖墙！


    砰！哗啦——！


    一声巨响！碎砖和灰尘猛地爆开！那面墙竟然被他这疯狂的一击砸出了一个窟窿！墙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隔壁竟然是一家临街店铺的储藏室！


    路遥没有任何犹豫，在一片弥漫的灰尘中，迅速低头就从那个窟窿里钻了进去！


    里面果然是个小储藏室，堆满货箱。一个女店员吓得缩在角落尖叫。


    路遥撞开储藏室的门，冲进了前面的店铺。


    店铺里的顾客和店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路遥浑身灰尘，手里还提着那根锈钢筋，吓得人们纷纷惊叫着躲避。


    他毫不停留，撞开店铺的玻璃门，冲到了大街上！


    街上一片混乱！行人惊慌失措，汽车急刹车发出刺耳的鸣笛！


    而身后，那两个追兵也从墙洞和店铺里追了出来，脸色铁青，显然没料到目标会如此疯狂和出其不意！


    路遥混入混乱的人群，借着车辆的掩护，发足狂奔！他扔掉了那根显眼的钢筋，专往人多车多的地方钻。


    身后的追兵被混乱的人群和车辆暂时阻挡，气急败坏地试图推开人群追赶。


    路遥抓住这宝贵的几秒钟，猛地拐进一个地铁站入口，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刷闸进站，恰好一列地铁列车即将关门！


    在车门关闭的最后一刹那，他像泥鳅一样挤了进去！


    车门关闭，列车启动。


    透过车窗，他看到那两个追兵冲到站台，只能眼睁睁看着列车驶离，愤怒地一拳砸在柱子上。


    路遥靠在拥挤的车厢连接处，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涌出，浸透了衣服。


    好险……


    列车在黑暗的隧道中穿行，车厢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