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不深，里面弥漫着一股尘土、枯草和某种野兽遗留的淡淡腥臊气味。借着洞口藤蔓缝隙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路遥勉强能看到角落里堆着一些干枯的杂草和树枝，洞壁黝黑，像是被烟火熏过。


    确认洞里没有其他活物（或者死物）后，路遥稍稍松了口气。他摸索着用火折子点燃了一小堆枯叶，又小心地添加了一些细小的干树枝，生起了一簇小小的篝火。


    橘黄色的火光照亮了不大的洞穴，也带来了一丝暖意，驱散了部分黑暗和寒意。路遥靠坐在洞壁边，听着火苗噼啪的轻响，以及洞外呼啸的山风，感觉稍微安心了一点，但内心的疑虑和警惕丝毫未减。


    王五去了哪里？真的是去找吃的？还是去……联络同伙？或者处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他摸了摸怀里那几块碎银子，又想起茶棚那个锦衣青年陈啸云腰间的玉佩，再联想到自己怀里那块……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王五绝不仅仅是躲避盘查那么简单。


    时间一点点过去，洞外的天色彻底黑透，只有风声越来越大。


    路遥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拿出怀里那块硬邦邦的干粮，就着火光，小口小口地啃着，味同嚼蜡。


    就在他怀疑王五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或者干脆抛下他自己跑了的时候，洞口藤蔓一阵晃动，王五的身影敏捷地钻了进来，带进一股冷风。


    他手里提着两只处理好的山鸡，身上沾了些草叶，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运气不错，逮到这俩蠢货。”王五将山鸡扔到火堆旁，语气听起来轻松了不少，但眼神深处的那抹凝重并未完全散去。他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洞穴内部和那堆篝火，似乎在确认一切正常。


    “王五哥好本事！”路遥连忙露出钦佩的表情，递过水囊，“辛苦了，先喝口水。”


    王五接过水囊灌了几口，然后在火堆旁坐下，开始熟练地用树枝串起山鸡，架在火上烤制。油脂滴落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诱人的肉香逐渐弥漫开来，驱散了洞穴里原本不太好闻的气味。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烤肉的滋滋声和洞外的风声。


    路遥暗中观察着王五。


    他的动作很熟练，眼神专注地看着火上的烤鸡，但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走神，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


    “王五哥，”路遥决定主动出击，小心翼翼地试探，“您对这山里真熟，连这么隐蔽的洞穴都知道。”


    王五翻动烤鸡的手顿了顿，淡淡道：“跑得多了，自然就熟了。这年头，多个藏身的地方没坏处。”他这话像是解释，又像是意有所指。


    路遥点点头，装作感慨：“是啊，特别是还有青蛟帮那样的……今天可真是吓死我了。”他刻意提起青蛟帮，观察王五的反应。


    王五的脸色沉了沉，哼了一声：“青蛟帮……势力大，手伸得长，寻常百姓惹不起。以后见了他们的人，躲远点没错。”


    他并没有过多评论，反而话锋一转，看向路遥：“路兄弟，到了青州，有什么打算？投奔什么亲戚？做什么行当？”


    又来了。看似闲聊，实则打探。


    路遥早已打好腹稿，叹了口气，露出愁容：“不瞒王五哥，其实……小子在青州也没什么近亲了，只有一个远房的表叔，多年前通过信，也不知还在不在。就是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个活儿干，码头扛包、商铺学徒都行，能混口饭吃就成。”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无依无靠、前途渺茫的投亲者，降低对方的戒心，同时也为将来在青州的“自由活动”留有余地。


    王五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青州码头确实缺人手，就是累点。商铺学徒……得机灵，还得有人担保。”他撕下一条烤得金黄的鸡腿递给路遥，“先吃东西，填饱肚子再说。”


    “谢谢王五哥。”路遥接过鸡腿，吹了吹气，小心地吃起来。鸡肉烤得外焦里嫩，带着山野特有的香味，比他之前啃的硬饼子不知好了多少倍。他吃得很快，一方面是饿，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多说话。


    王五自己也撕下肉吃着，目光偶尔掠过路遥，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吃完东西，两人围着火堆休息。洞外风声凄厉，偶尔传来几声悠远的狼嚎，更衬得洞内这一小方天地有种诡异的宁静。


    王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皮囊，拔开塞子，一股辛辣的酒味飘了出来。他仰头灌了一口，长长吁了口气，仿佛要将满腹心事都吐出来。


    他把皮囊递给路遥：“山里夜寒，喝一口驱驱寒气？”


    路遥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小子不会喝酒，一喝就倒。”开玩笑，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加料？坚决不碰。


    王五也不勉强，自顾自地又喝了几口，脸上渐渐泛起一丝红晕，眼神也变得有些朦胧，话似乎也多了起来。


    “路兄弟啊……”他打着酒嗝，声音带着点含糊，“这世道……难混啊……老老实实做生意，碰上天灾人祸，血本无归；想走点偏门……嘿，一不小心就把脑袋别裤腰带上了……”


    路遥心中一动，面上附和：“是啊，都不容易。”


    “有时候吧……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听到些不该听的话……”王五眯着眼睛，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路遥说，“那就由不得你了……不想掺和，也得掺和……上了船，就别想轻易下去……”


    路遥的心跳逐渐加速。王五这是在……借酒吐真言？还是在故意敲打他？


    他不敢接话，只是默默听着，身体微微绷紧。


    王五又灌了一口酒，忽然转过头，醉眼朦胧地看着路遥，压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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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问道：“路兄弟……你……你相信这世上，有那种……能让人一夜之间飞黄腾达，也能让人眨眼之间家破人亡的东西吗？”


    路遥的呼吸骤然一窒！


    【账册！他绝对是在说账册！】


    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脸上露出茫然和一点点好奇：“啊？还有这种东西？是……是什么宝贝吗？”


    王五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嘿嘿笑了两声，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只是又仰头喝酒。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路遥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王五的话，几乎已经明示了他卷入的事情与某样极其重要且危险的东西有关！


    过了许久，王五似乎酒劲上来了，靠在洞壁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手里的酒囊也滑落在地。


    睡着了？还是装的？


    路遥不敢确定。他屏息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见王五呼吸逐渐平稳悠长，似乎真的睡熟了。


    巨大的好奇心和危机感驱使着他。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被王五放在角落里的那副货郎担子。


    那里面，除了货物，会不会还藏着别的什么？比如……那本要命的“账册”？或者能证明王五真实身份的东西？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压下。


    他知道这极其危险，但如果能掌握更多信息，或许就能更好地评估风险，甚至找到脱身的机会！


    犹豫再三，路遥咬了咬牙。


    【干了！高风险才有高回报！前世就是因为太不敢冒险才被老板拿捏！】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赤着脚，像一只猫一样，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慢慢挪到那副货郎担子旁。


    他回头看了一眼王五，对方依旧“熟睡”，毫无反应。


    路遥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轻轻掀开了货郎担子上盖着的粗布……


    里面是些针头线脑、劣质胭脂、小孩玩的拨浪鼓、还有一些常见的山货药材，看起来平平无奇。


    他有些不甘心，又小心翼翼地拨开表层的货物，往深处摸去。


    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方体物件！


    路遥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形状……这严实的包裹……绝对不正常！


    他小心翼翼地试图将那个油布包抽出来一点，想看看究竟。


    就在他的手指刚刚用力，油布包被拖动，露出下方掩盖的东西时——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油布包的旁边，货担的最底层，赫然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布料明显精良许多的……


    青色劲装！


    衣领上，还用银线绣着一个模糊却眼熟的图案——一只盘踞的蛟龙尾巴！


    路遥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