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门缝外渗入的月光，像一道冰冷的刀锋，切割开厢房内的黑暗。路遥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肾上腺素急剧飙升，握着木棍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震耳欲聋。


    【要死要死要死！真找上门了？！怎么办？拼了？还是装死？】


    电光火石间，路遥的求生本能压倒了恐惧。拼？拿什么拼？对方显然是江湖人，自己就是个战五渣的办公室生物！装死？万一对方是来补刀的呢？


    就在他脑子一团乱麻，几乎要下意识抡起木棍砸过去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一个压得极低、略显沙哑的声音：


    “里面的朋友，莫要出声，我没有恶意。”


    声音听起来……似乎并不像穷凶极恶之徒，反而带着一丝谨慎和……疲惫？


    路遥一愣，动作僵在原地。


    没恶意？大半夜鬼鬼祟祟摸进门，你说没恶意？


    但他不敢放松警惕，同样压低了声音，带着明显的惊疑和颤抖：“你……你是谁？想干什么？”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被吓坏了的普通村民。


    门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判断什么。片刻后，那声音再次响起，语速加快了些：“我是前几日来过村子的货郎，姓王。惊扰朋友实属无奈，我遇到点麻烦，只想借贵地暂避片刻，马上就走。”


    货郎？老王？


    路遥猛地想起晚饭时老汉的话！那个说过几天要去青州的货郎？


    这……这么巧？还是……圈套？


    他心脏依旧狂跳，但脑子飞速转动。


    【如果真是货郎，为什么半夜偷偷摸摸进来？遇到麻烦？什么麻烦？被仇家追？还是……】


    他忽然想到虎子白天说的：前天有两个骑马的凶恶之人去了西边老林子。


    一个可怕的联想在他脑中形成：这个货郎，会不会和死掉的“快递小哥”有关？甚至……他就是“他们”中的一员？或者是另一个卷入者？


    风险评估瞬间拉满！


    但对方似乎没有立刻破门而入的意图，反而试图沟通。这或许是个机会，一个获取信息甚至……斡旋的机会？


    路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慢慢松开了握着木棍的手，举到身前，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同时身体微微侧开，不再是正对着门的防御姿态。


    “王……王大哥？”他试探着开口，声音依旧带着“惊吓”后的余颤，“你……你真是货郎？你怎么……”


    门被稍微推开了一些，一个身影敏捷地闪了进来，随即反手轻轻将门掩上，动作轻得几乎听不见声响。


    月光有限，路遥只能大致看出这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穿着深色的粗布衣服，头上包着头巾，脸上似乎有些脏污，看不清具体样貌，但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警惕和明亮。他确实背着一个不小的货郎担子，这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他的话的可信度。


    那人进来后，迅速扫视了一眼简陋的房间，目光在路遥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也在评估他的威胁性。看到路遥空着手，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他紧绷的身体似乎稍微放松了一丝丝。


    “对不住，小兄弟，吓到你了。”货郎老王低声道，语气带着歉意，但眼神里的警惕未减，“我本来在邻村收山货，夜里赶路回城，没想到撞见一伙强人在前面道上设卡盘查，形迹可疑，不像好人。我怕是劫道的，不敢硬闯，只好绕道山里，想从这边摸过去，没想到惊了你。”


    设卡盘查？强人？


    路遥心里咯噔一下。【是官府的人？还是……‘他们’的人？已经在封锁区域搜查了吗？速度这么快！】


    他脸上却露出更加害怕的神情：“强……强人？这……这如何是好？王大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躲得快。”老王摆摆手，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确认没有惊动主屋的老汉一家，才继续低声道，“小兄弟，我看你面生，不是本村人吧？”


    来了！盘问来了！


    路遥心脏又是一紧，但早有准备，立刻拿出之前应付老汉一家的说辞：“小子是外乡人，投亲迷了路，幸得李家老丈收留一宿，明日便走。”他刻意模糊了“投亲”的地点。


    老王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也没深究，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外面的情况上。


    “小兄弟，我看你也是个老实人。”老王忽然转过头，看着路遥，压低了声音，“老哥我有个不情之请，前面道不安全，我这担货物不能有失。你看……能否让我在你这里待到天亮？天一亮我就走，绝不久留！当然，不白待，我这里有点小玩意儿，算作酬谢。”


    他说着，从怀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小布包，塞向路遥。


    路遥下意识接过，入手微沉，隔着布能摸出是几块碎银子！分量还不轻！远比他给老婆婆的那些铜板值钱得多！


    【大手笔啊！就借宿半晚？这货郎……绝对有问题！】路遥心里警报更响。要么是他说的“强人”极其危险，要么就是他本身牵扯的事极大，让他不惜重金封口求稳妥。


    这钱，拿，还是不拿？


    拿，就等于默认包庇他，卷入未知风险。不拿，万一激怒对方，现在就可能出事。


    路遥只犹豫了零点一秒，就果断收紧了手指，脸上挤出感激又惶恐的表情：“王大哥太客气了……这……这怎么好意思……您尽管待着，只要不连累主家就好……”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把银子揣进怀里。


    【风险投资第二弹！本金收下，至于分红……见机行事！】


    见路遥收了钱，老王的神情明显缓和了不少，甚至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意：“小兄弟放心，我绝不连累任何人。天亮就走。”


    他在墙角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将货郎担子放在手边，闭上眼睛，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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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乎开始休息，但路遥注意到他的耳朵始终微微动着，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厢房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路遥也重新坐回床边，心乱如麻，毫无睡意。身边坐着一个来历不明、可能身负大麻烦的江湖客，这感觉比通宵加班赶项目还要刺激一百倍。


    他偷偷打量着老王，那人虽然闭着眼，但呼吸平稳，姿态放松中透着紧绷，像是习惯了这种风餐露宿、时刻警惕的生活。他手上的茧子……似乎不仅仅是挑担子磨出来的。


    【他到底是谁？真的只是撞见盘查？还是……他就是从西边老林子那边过来的？他知不知道‘快递小哥’的事？】无数个疑问在路遥脑子里翻滚。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月色渐渐西斜。


    就在路遥以为就要这样僵持到天亮时，老王忽然又睁开了眼睛，看向他，低声问：“小兄弟，明日打算去哪？”


    路遥心中一凛，谨慎回答：“打算……去青州城投亲。”


    “青州？”老王眼中似乎闪过一抹极细微的亮光，稍纵即逝，“巧了，我天亮了也正是要回青州。这世道不太平，你一个人上路危险，若是信得过老哥，不如……跟我一起走？我正好缺个帮手搭把手，管吃住，还能给你几个工钱，总比你一个人乱闯强。”


    路遥的心脏猛地一跳！


    邀请？同行？


    这看似雪中送炭的邀请，背后到底是什么？是看他老实想找个临时工？还是……另有所图？比如，看他形迹可疑，带在身边盯着？甚至……到了僻静处……


    巨大的诱惑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摆在面前。


    答应，能安全快捷地抵达青州，省却无数麻烦，还能赚点路费。拒绝，可能引起对方怀疑，而且独自上路确实前途未卜。


    路遥的大脑CPU再次高速运转。


    【稳住！路遥！苟住！】他脸上露出惊喜交加、又有点不敢置信的表情：“真……真的吗？王大哥您愿意带我一程？这……这真是太好了！”他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落难者遇到救星的激动。


    随即，他又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就怕给您添麻烦……”


    “没事，就是搭把手，不费什么事。”老王摆摆手，语气随意，但目光却似乎将路遥的每一丝反应都收入眼底。


    “那……那就多谢王大哥了！”路遥像是下定了决心，感激涕零地答应下来，“我一定好好干活，不给您添乱！”


    “嗯。”老王点点头，不再多说，重新闭上了眼睛。


    路遥也重新躺下，背对着老王，睁大了眼睛，毫无睡意。


    窗外，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


    黎明将至。


    但路遥的心，却沉入了更深的迷雾之中。


    这个突然出现的货郎老王，到底是谁？


    他的邀约，是通往青州的顺风车，还是……通向另一个陷阱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