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作品:《天骄师兄的黑月光》 日月如梭,大地开裂,一具白骨朝着缝隙底部坠落,她眉目渐褪锋芒,青丝缩短,竟真如光阴倒流般,复归少年模样。
从谷底坠到云端,从隆冬坠到初春,从树上坠到树下,她落入一地雪白花瓣,惊起几只梢头飞鸟。
“好痛。”浑身痛得像要散架一样,南星却无心顾及。心口处被轩辕剑贯穿的疼痛陡然释放,除了令人麻木的钝痛,还有血液汩汩流尽的空虚。
她蹙眉捂住心口,只听一溜儿脚步声朝她快速靠近。南星警觉地从地上一个“鹞子翻身”爬起,抬手想唤出晦明剑。
可掌心空落落的,哪还有半点神剑剑印的痕迹,停雪绫也不见了踪影。
错愕间,她已被熟悉又温暖的气息包裹。
妇人从柴房里跑出,帮她拍尽身上的尘土,爽朗道:“你这皮猴子,又从树上摔下来了吧,来转几圈,让我看看摔坏没。”
被推动着原地转了几圈的南星呼吸急促,她定住身形,一把攥住妇人的双手,颤声道:“林婶?这里是阴曹地府?”
早知死后能和亲人团聚,她自己就抹脖子跟来了。
林婶刚笑着点头,又立马摇头,低头“呸呸呸”,抬手敲了下南星的脑门,叉腰骂道:“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是给摔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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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看到脚,从前看到后,南星总算确认了这就是她的林婶,嗓门比打鸣的鸡大,和她的力气一样。鼻头一酸,南星扑到林婶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林婶忙拍着南星的背顺气:“你就非要去那什么天外天?丫头呀,不是谁都有那命的。你才多大?十七!瀛洲那是什么地方?仙门中人抬抬手指,你这小身板就得被风吹跑!”
听见这处吵嚷的动静,刚砍柴回来的林叔也急忙丢下背篓围了过来。林叔素来温厚,此刻粗糙的手掌交叠摩挲,担心不已。
南星回过神来,一把摸净脸上的泪水,看见眼前嬉笑怒骂的二老,她只是使劲摇头:“不去了,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你们。”
林叔和林婶面面相觑,一家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去准备晚饭了。
吃饱喝足,南星翻身上了房檐,静谧的晚风拂过她的发梢,安抚下满腹心事。她半躺在房顶上的茅草上,偷听着林叔林婶的对话。
“这批新酿不知销路如何,前些日子刚缴了福缘税,月尾的捉妖税还没着落呢。”林婶摇着蒲扇纳凉,嘴里止不住地嘟囔抱怨。
林叔扛着最后几坛酒踉跄入窖,抹去额头上的汗:“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南星的神色前所未有的温暖。
她重生了,回到了过去。
这一切那么真实,又多么虚幻。
如今有她在这里,琼花村就不会有事。虽说重生回十年前,此时的她还是个山村里困于琐碎生计的凡夫俗子,不是前世那朝游北海暮苍梧的仙人。身上没有趁手的武器,兜里连银钱的响儿都听不到,修为也近乎从头开始。
不过没关系,等修为进益,她便去鬼市接些悬赏单子,总能养活一家人,林叔林婶也不必为杂七杂八的税务烦心。
南星心里一步步盘算着,不知何时甜甜睡沉了过去,十二年来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林叔蹑手蹑脚搭好梯子,林婶在下面替他扶稳,二人轻车熟路将南星抱到榻上,妥帖地掖好被角。
月弯弯地挂着,一宿无梦。
次日清晨,南星起了个大早,帮忙把新酿的花酒封坛,泥封未干,她指尖还沾着些许酒渍。南星推开半掩的柴门,只见天光大亮,春和景明尽收眼底。
炊烟袅袅,远村暧暧。
山溪拐弯处藏着十几户人家,茅檐下吊着几盘晒干的琼花,风一吹,空气就甜得发醉。
村口老树下总有孩童踮脚偷摘花瓣,被酿酒妇人笑骂着赶跑。夕阳斜照时,少女相伴着浣洗刚采得鲜花,清脆的笑声惊起满树山雀。
琼花村人管这叫“花汛”,最是一年好时节。
南星舒展身体抻了个懒腰,在转身的一刹那,噙在嘴角的笑容消失不见。
破败的房屋,凌乱的茅草堆,灰尘落满,破败不堪。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可眼前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南星摇着头退后几步,大步冲出林家,可是琼花村中屋舍都漏风坍塌,树木成枯枝,除了灰,就是土,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几声沙哑的乌鸦叫声。
满村之中,无半点生气。
一朵琼花打着旋轻飘到南星眼前,被她摊掌接住。侧头抬首,林家院子中那颗花树居然尚云蒸霞蔚,飘香数里,格外诡异。
南星撑着一口气回到林家,就和前世她推开家门后看到的情景别无二致。只是少了两具尸体,多了满树繁花。
南星攥紧双拳,神情麻木地躺倒在地上,悲痛如潮水不断冲刷过她的口鼻,任由灰尘将自己浸染。
死而复生,失而复得,她以为是上天垂怜,殊不知大梦成空,得而复失。
凭什么,凭什么这么作践她!
为何会重生回十七岁,南星已经不在乎了。十七岁……她已经失去了家乡,甚至没有拜入天外天,没有灵力,一无所有。
她什么也无法改变。
“四柱无根,飘萍之命;一阳化血,艳极而殇。这折翼于天之命,不属于你啊。”浑厚天音凭空出现,却只入南星一人之耳。
“你是谁?”南星猛地睁开眼,神智恢复清明。她双臂颤抖,却还是强撑着站起来。
“替你逆天改命的人。”
南星眯眼:“我想回到十五岁前,事成之后……我愿任你驱策。”
天音低声说:“做人不能太贪心,时光长河奔涌向前,纵是吾亦难逆转,然将一粒随波之沙移回原位,倒也不难。但将你送回十五岁的因果太大,牵涉太广,不成。”
闻听此语,南星坐回地面,闭目养神:“那你杀了我吧,活着也没意思了。”
天音:“……吾要你帮忙找样东西,你若能找齐那东西交给我,或许能救回你的养父母。”
“你自己怎么不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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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一个出窍的魂体,无法久留人世。”南星小脸苍白,做足了恬静乖顺的样子。
被人轻易看透还惨遭点破的天音陷入沉默。
探出老底,南星的语气软化,“你说,要什么。”
“混沌珠。”
“你还真敢说。”
南星眉头微挑,讶于这天音的狮子大开口。
混沌珠的来历,三界之中,几乎无人不知。
千年前神明陨落,神力散落九州,世间出现越来越多可修习仙术之人,他们自称“神眷者”,在九州之上的的神明遗址“天外天”成立仙门百家。
其中有三位血脉迥异的人,其后代几乎全都是神眷者,逐渐形成谢、王、崔三大世家。
三大世家分管拘仙署、驭妖司、监人府,招揽天外天中的优秀弟子,以此镇守三界。
谁料后来,天外天中发现神明遗落至宝——混沌珠,传说获得混沌珠,便可代行神明权柄,改写天道法则。
为抢夺此至宝,人、仙、妖三界大战,最终混沌珠散作五颗宝石流落九州,不知所踪。
她又道:“我答应。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谁?”
那声音沉寂许久,最终有几分落寞地说:“他们皆唤吾——人皇。”
南星蓦地抬眼,心底骇浪惊涛。
直到夜浓如墨,星河低垂,南星端端正正叩了三个响头,消失在院中。
既然这混沌珠能改天地法则,代行神明权柄,那就能扭转生死,替人改命。不管那自称“人皇”的天音是否言出必践,混沌珠,她势在必得。
走在路上的南星犹能闻到衣带上沾染的清冽酒香,鼻头一酸。原来夜露这般重,连眼眶都沾湿了。
·
次日子时,渔州主城。
灯色半昏,月色半冷。檐角挂着一帜褪色的幡布,上书“百相斋”三字,已被岁月蚀得模糊。
柴扉半掩,被南星吱呀推开。
屋内昏晦如夜,唯有几缕天光从瓦隙漏下,照亮四壁悬挂的千百张面具。鬼面狰狞,妖相奇异,最多的是哭笑都难看的人脸。
“千面同价,一钱一面。”戴着无脸面具的中年男子哑声开口,透着几分被人扰了清梦的不悦。
南星未作理会,径直走向最里侧的博古架。
古铜镜高悬于壁,南星望着镜中人,一时怔忡。
鹅蛋脸上眼若桃花,眉两端收尖,细弯如新月之钩,十七岁的年纪,两腮尚带着几分未褪的稚气。少时容颜,倒与十年后的她不甚像,心性磋磨,终究不复这般天然鲜活。
南星伸出手指戳了戳脸,被自己逗得展颜。信手取过一张白无常面具,干脆利落地扣在脸上。
诡谲法则下,青铜面具覆面的刹那,南星的身形如水纹般荡漾。变幻停息后,已化作一道泯然众人的轮廓——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就它了。”面具下传出的声音雌雄莫辨,两枚铜钱“叮当”落在案上,南星转身推门而出。
天地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