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云也有些纳闷。


    那脏兮兮、还粘着瓜子皮的小盘子，能有啥稀罕的，值得林静宜抱着来回在灯光下打圈儿转着看？


    但他毕竟不是奶奶，不懂鉴赏古董，只能老老实实当个“外行”看热闹。


    陆天云这沉敛的架势可唬住了熊双喜。


    大佬身边带着的，肯定也是大佬啊！


    熊双喜客气地端茶倒水送椅子，生怕把人给怠慢了。


    心里还琢磨着，下次等林小姐单独来了，他高低得问问这帅军官的来历！


    林静宜借着灯光，又有鉴宝眼的加持，能看到盘体惊人的透光和精妙的雕工。


    她抠弄了一下边角的陈年老泥，发现上面的污渍能祛除。


    “掌柜的，”林静宜道：“先别忙活了，弄点温水和软布给我呗？”


    她想把盘子擦出来看看，究竟它是何等姿容，能被鉴宝眼估价五千。


    “哦，这就来。”熊双喜不疑有他，按林静宜说的把东西拿来。


    林静宜先浸泡了小盘子一角，随即捞出来轻柔擦拭，露出的部分终于恢复了美貌：玉质极佳，白若凝脂，盘体被雕成层层叠叠的菊花瓣，薄如蝉翼，轻若浮云。


    “我的个天老爷啊！”


    熊双喜用胖手用力地揉了揉眼，“我怕不是眼花了？”


    要不是还有大半泥垢黏在盘子上，他都怀疑林静宜使了“妙手空空”，当场把盘子掉包了！


    林静宜笑意盈盈地将盘子还回去：“剩下的你自己擦啊！”


    她就不代劳了。


    “拆箱”的快乐，总得让熊双喜也体会体会。


    “这是‘痕都斯坦玉菊瓣盘’啊！擦干净之后，在灯光下会浮现出‘雪浪凝冰’之姿……说不定是清乾隆时期的真品呢！”


    熊双喜激动得不要不要的，一边擦一边叭叭个不停，甚至都忘了在陆天云面前跟林静宜装不熟。


    “自信点，把‘说不定’去掉。”确定它就是真品的林静宜神秘道：“熊老板，你要发财了。”


    她在这里就先恭喜了。


    熊双喜没拿稳，差点儿把盘子摔回温水盆里，好一通拍胸后怕。


    林静宜给了他个底价，便和陆天云告辞，打算去后市场看看。


    从天谕阁出来，陆天云好奇道：“你怎么看出那盘子是真品，连擦拭方法都知道？”


    “我哪有那本事，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对了。”林静宜谦虚道：“幸亏猜对了，没损坏宝贝，不然熊老板得跟我拼命。”


    说完，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陆天云：“……”


    这丫头，还跟他装呢！分明和天谕阁的熊老板是熟识！


    否则谁会巴巴上杆子当好人，将那值钱物件低价收入自己囊中不是更好？


    陆天云看破不说破，心底却越发肯定了奶奶的看法。


    有才却谦逊，爱财亦正直。


    这般心性，确实少见。


    “到了！陆大哥，这就是‘后市场’。”林静宜激动地攥了下陆天云的胳膊：“我进去瞧瞧！”


    说着，她就兀自钻入了小花园。


    陆天云先是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林静宜已经一头扎进了人堆，跟那些老江湖们讨教古董多少钱、怎么个说法……


    他无奈摇头。


    女孩子确实喜欢买东西。


    林静宜瞧瞧看看，问问探探。


    拿到母亲的遗物之后，林静宜的审美大幅提升，眼光也变得刁钻，寻常百十块前后的物件，她都有些看不上眼了。


    陆天云看着林静宜兴冲冲地去，臊眉耷眼地出来，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手握成拳、轻咳一声压下笑意，低声问：“没看上？”


    林静宜点点头，又摇摇头：“没值得入手的……”


    她举目望去，全是普通的数字。


    连金色光晕都没有。


    林静宜暗暗宽慰自己，也是啦。


    全天下的好东西总不能都落在自己的手里，也得给旁人机会不是？


    “算啦，我们下次再来看！”林静宜立刻恢复元气，笑着道：“咱们回家！”


    “嗯。”陆天云颔首。


    二人走到后市场入口附近，林静宜突然发现东北角竟然有一缕奇怪的光：闪烁的金色透着黑气，明明灭灭地闪烁。


    “哎？！”


    这还是林静宜第一次从鉴宝眼里看到金色散黑气的光晕……


    只短暂地犹豫了一下，林静宜便决定去一探究竟。


    她请陆天云原地稍等，就独自过去。


    金色光晕和黑气是从一幅被撕毁、只剩三分之一的残画上散发出来的，看似毫无价值。


    林静宜注意到，那“黑气”像是残画凝聚着的强烈不甘与愤懑的“气”，从闪烁的光晕中散开，就像是“金色黑气”似的。


    她没花多少力气，就用一块钱买走了残卷。


    “陆大哥，我回来了。咱们走吧！”


    陆天云见林静宜心满意足地拿着一卷画轴，也不多问，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后市场。


    等林静宜走远，卖画的老头儿捋着胡子，冲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小周，你说得不错。”


    那丫头一来就盯着那幅画不挪眼，是有点子眼力界儿的。


    “卖掉了？”


    假山后方，探出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是不是拿走了八大山人的那副真迹残卷？”


    若是林静宜在，恐怕会立刻认出此人的身份：正是上次卖经幡给她的那个邋遢摊主。


    “啊，”老先生道：“这些残宝，咱卖了多少年，都没一个人瞧出端倪。”


    小丫头还不到二十岁吧？！


    “我就说吧，那丫头不一般。”摊主拎起酒壶猛灌了一口，抹了一把嘴边的残酒：“我古董界，后继有人咯……”


    老先生笑着道：“别高兴太早，万一人家不好这口呢。”


    小周：“那就打赌。”


    老先生：“赌就赌！”


    ……


    林静宜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一路都在琢磨这手中残卷到底为何会散发怨气。


    想要找到画卷相关的资料，恐怕也不容易。


    陆天云眼角的余光瞥见林静宜时而微笑、时而苦恼，表情丰富得很，突然开口问道：“你懂画？”


    林静宜：“啊？”


    她当即反应过来，摆手道：“就是不懂才苦恼呢。陆大哥你帮我瞅瞅？”


    林静宜立刻展开画卷，解释道：“它是个残卷，但很特别……”


    一般的画卷，很少会灵性到散发怨气吧？


    陆天云靠近了些，望着卷轴上只余三分之一的画作颔首道：“我回头帮你打听打听。”


    “谢谢陆大哥！”林静宜听到哪里哪里了，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提升能力是她自己的责任。


    而且，这件事情只能抽空做。


    因为明天，林静宜就要去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