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广林不是唯一一个入伍当兵的，却是唯一一个留在部队，还当了军官的。


    于是，从余广林到家第二天开始，余家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


    年纪大的，年纪小的，男的，女的都过来溜达溜达，唠会嗑。


    清妍其实挺理解的，这时代，出门不方便，需要介绍信，车速也慢，关键还没钱没票。


    又不像几十年以后，电视，网络，各种消息随时随地被推送到跟前，不出门也知天下事。


    在封闭的环境待久了，对外面的事情就很好奇。


    余广林这个从外面回来的，就成了大伙想要了解外面世界的途径。


    虽然理解，清妍还是无法适应一群人坐在一起聊天，太吵了。


    余庆林呢，这几天，也尽可能的躲着不去爹娘家。


    他二哥是整个大队的骄傲，他就是反面教材，是被拿来教育孩子的失败典型。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比任何人差，但是，反复被拿出来比较，还是让人很不爽的。


    所以，除了他二哥第一天回来一起吃了顿饭，这两天，他们没往爹娘那边凑。


    等队上的人稀罕够了，他们兄弟在好好聚聚。


    两口子很有默契，每天躲在自己的小家里吃吃喝喝，日子过得相当惬意。


    “媳妇，你饿不饿，我给你烙土豆片吃啊？”


    “烙土豆片？”


    清妍有些懵，土豆片怎么烙，像烙饼一样吗？


    “就是土豆削皮，切成片，放在炉盖上烙熟。两面烙出泡泡，略带焦香味，可好吃了。”


    余庆林这么一说，清妍也被勾出了食欲。


    “你这么一说，我还挺好奇的。”


    “哈哈，媳妇，你就瞧好吧。”


    余庆林挑了两个大土豆，洗干净，削皮，切片，一气呵成，一看，就是常弄。


    炉盖用厨房的抹布擦两遍，把切好的土豆片挨排的摆好。


    “好了，等一会，翻个面，一会就熟了。”


    清妍看着还挺有意思，两人拿着凳子，围着炉子坐着，等着土豆片熟。


    余庆林又出去一趟，拿回一把黄豆，放在边上，不停的扒拉。


    “媳妇，你尝尝，这片熟了。”


    清妍被喂了一片土豆片，还别说，挺好吃的。


    两人边烤边吃，玩的成分比较高。


    直到院门声响起，有人来了。


    “谁来了？”


    余庆林起身，开门，看见三哥一家过来了。


    “三哥和三嫂来了。”


    清妍一听，也赶紧站起来。


    余三嫂轻易不出门，难得的，来她们家了。


    “老叔，老婶，你们在烙土豆片吗？”


    余柏一进门，小鼻子不自觉的嗅了两下。


    “你小子鼻子倒挺好使。”


    余庆林伸手搓吧一下余柏的脑袋，让他去小婶那吃东西。


    “清妍，你三嫂想让你帮着裁两件衣服。”


    余三嫂怀里抱着毛丫，没法比划，只能看着清妍。


    “给谁做衣服？布料拿过来了吗？”


    清妍把炉子上的黄豆和土豆片都捡到盘子里，让余柏吃。她去洗手，刚才吃烤黄豆，手上弄上不少黑灰。


    “吃，吃……”


    毛丫看大哥有吃的，她也要。


    毛蛋呢，看了一眼，伸手要清妍抱。


    土豆片有些热，黄豆粒害怕卡到两个小的。


    清妍赶紧进屋，从柜子里拿出三块桃酥，一个孩子给了一块。


    有了吃的，孩子也就老实了。


    余三嫂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劲的比划着谢谢。


    “三嫂，咱们也不是外人，我当婶婶的，给孩子吃块桃酥，不值当什么。”


    “丁香，清妍说的对，一家人，有来有往，咱们记心里就行。”


    余三哥拉了拉媳妇的手，他理解，丁香的心情。


    他们身体有毛病，多数时候，是被照顾的一方，要心存感激。


    清妍也理解三哥三嫂的心情，没有人想成为被照顾的弱势群体。


    “三嫂，你想做什么样的衣服？”


    “三个孩子的衣服，过年穿的。”


    余三嫂比划一下。


    过年了，给孩子做套新衣服，欢欢喜喜过大年。


    “布料在哪，我看看。”


    余三嫂从带来的兜子里掏出一块灰色的布料，这是用今年发的全部布票买的，将吧够三个孩子做衣服。


    清妍看着梳着小啾啾的毛丫，已经快一岁半了的小丫头，能走会跑了。就是，这一身灰朴朴带着补丁的衣服，有点掩盖了孩子的颜值。


    打开布料，用手量了一下，布料也够，就是做出的衣服可丁可卯。


    “三嫂，我这有一块花布，你看看，给毛丫做一套衣服够了。”


    不是清妍手松，只是觉得这时候的人太不容易了。


    大人难，孩子也不容易。


    昨天，家里寄的包裹到了，除了一些苏城特产，就是瑕疵布。


    她家和方芳家都是棉纺厂的职工，尤其方芳家，她妈管着后勤，瑕疵布真的很容易得到。


    她家寄来的布料，够她用两三年了。不光有瑕疵布，还有好布料呢。


    清妍拿出一块红底粉花带着绿叶的布料，她是真的没勇气用它做衣服穿出去。


    她喜欢素雅一些的，花布可以，不能是这种大红大绿的。


    “这布真好看！”


    余三嫂快速的比划着，看样子，是真的挺喜欢这块布料的。


    “三嫂，用这个给毛丫做一套衣服或者做两件上衣，让毛丫和毛蛋穿一样的。”


    清妍想着两个孩子是龙凤胎，穿一模一样的衣服挺可爱的。


    “嗯，嗯……”


    余三嫂一边比划一边点头。


    余三哥难得看见自己媳妇这么高兴，他也高兴。


    “清妍，这块布料有多少，我们按供销社的价格给你。”


    “嗯嗯……”


    余三嫂一个劲的点头，一脸希翼的看着清妍。


    “行，就按三哥说的。”


    清妍不想成为施恩者，余三哥他们努力的生活不需要被施舍。


    事情说定了，清妍和余三嫂一起给孩子量尺寸，准备裁衣服。


    小孩子长得快，清妍留出余地，等孩子长大一些，放出来还可以穿。


    小孩子的衣服好裁剪，没一会，三套衣服就裁好了。


    “三嫂，你会用缝纫机吗？”


    “不会。”


    “那我教你吧。”


    妯娌两个，比划着，沟通的还算顺利。


    机器也不怕用，余家实在亲戚不少，她可不想成为大伙的专用裁缝。


    余三嫂直摆手，她害怕弄坏清妍的缝纫机。


    “没事，缝纫机很好掌握，三嫂这么聪明，一学就会。”


    清妍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拉着余三嫂坐在缝纫机前。


    冬天西屋没怎么烧火，清妍让余庆林把缝纫机搬到东屋来了。


    清妍给余三嫂讲了缝纫机的操作要领，拿出一些碎布让她练习走线。


    妯娌两人一个教一个学，还挺和谐。


    余庆林和他三哥哄着三个孩子，不让他们闹，打扰他们妈妈和婶婶做活。


    余庆林真的觉得他媳妇敞亮，大方，一点也不抠搜。


    缝纫机这样的稀罕的东西，轻易让人碰，十里八乡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可是，对于清妍来说，这些东西，她见识过更好的。


    有些习惯，已经形成了固有的思考方式，不会轻易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