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得果然没错，你是戎族人。而且，戎族能有今天，也是拜你所赐吧。”灼华放下手，掌心翻转，适才被她动用系统力量而崩裂的碎片重新凝结起。


    耳边风声凌厉，白水半阖着眼，漫不经心地抬手，银剑旋风而动，疾速破开数十把攻势猛烈的弯刀。她反手拔下发间的玉簪，二指并起，剑入刀网之时，玉簪顿时以诡异的速度刺了出去。


    青绿玉簪刺出瞬间，簪首裂开一朵芍药，花瓣中绽放出无数根银针，针如剑雨如洪水之势砸向灼华。


    灼华浅浅勾唇，银针在她眉心前骤然碎裂在地。可在地上的碎片并未安眠，再次以惊人的速度爬出密密麻麻的银线，朝正中央的灼华缠去。


    灼华眼中的笑意收敛，最后一点耐心被消耗殆尽，她抬脚轻踏便崩碎了坚硬的银线。走到簪身掉落的地方，一掌将玉簪拍成了粉末。


    动作间，白水手中银剑已牵出银线，将弯刀紧紧扣下，她脚下踩着弯刀，抬眼淡淡道：“你不是这里的人。”


    “呵，那又怎样，今夜你必须死。我不是人，你也未必就是。”灼华笑出了声，她确定了，白水不是系统。


    白水能控制下她那些刀，不过是凭借将一把银剑耍得出神入化的武功，还有这一身大力在强制压下那些弯刀。可惜了，凡夫俗子又怎么会知道，系统的能力便是将一切寻常变为不寻常。


    一介凡人也想凭借一身蛮力抵抗系统，痴心妄想。


    她还以为是哪尊大佛，原来也不过是只蝼蚁。原先放在海棠花林的断尸能蠕动爬走，也不过是她抬抬手指的事情，原本只是想引裴云入局，不曾想被白水撞破。若不是当时苏承昭让她不要妄动，她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亏她还换了条命给白水。只是说来诡异，每一个世界都有其既定的走向，若是随意更换节点，怕是系统会收到相应惩罚。


    不过，替代节点便不会。当时她只当这便是一命换一命，现在想来，有十分的不对。白水自始至终便不是该在这里出现的。


    “不人不鬼的东西。”白水掀起眼皮，神色冷淡。


    女子周身的气质如水缓缓淌过，月华流转在深蓝色瞳孔中，绽放出璀璨光华，让人难以忽视。


    白水侧头，对上灼华杀气腾腾的双眸，双目眸中情绪一静一动。


    “白水，我探不到你的气息，你不是系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控制不了你，但是除了你，都可以为我所用。所以，你必死无疑。”灼华嘴边勾起得意的笑容，眼中满是弑杀的兴奋。


    先前她的系统力量分成了两份，一份留存于苏承昭身上，一份分身出来为苏承昭办事。所以在身外的力量被削弱，导致她在潜入戎族时才会受了重伤。


    留存在苏承昭身上的能量是为了护住苏承昭的命，但白水是苏承昭乃至整个凤临国的威胁。苏承昭必须成为凤临国的君主，这是灼华的任务。而在此之前，若是凤临国被戎族这群莽夫威胁到，那苏承昭在还未登帝之前，凤临国便不复存在。


    旁人只知凤临国国力强悍，却不知近几年在狗皇帝的治理下，早已是虚有其表。国库的钱大部分用于与魏钰那边的西域进行赔钱买卖，和美名其曰供给京州防卫，实则钱都喂给了那群戏子。劳民伤财，还能造成国库虚空，就连朝中大臣也是尸位素餐。


    白水的存在，会壮大戎族的势力。因此，此人断不可留。


    白色的身影闪到了灼华面前，灼华脚尖轻点向后退去。两道身影在昏暗夜色下交缠，红枫中尸体旁边所有的绣春弯刀被一股强势的力量控制起，将二人圈入其中。


    “跟我斗，找死。”


    弯刀扎穿心口，抢在弯刀扎入心口的银剑却刺不开衣襟下的东西。


    白水不由得凝眉，眼中肃色渐深，丝毫不在意心口被扎穿的伤口。她对面的灼华满意勾唇，二指并起毫不费力地断掉了白水的银剑，随后便轻轻巧巧退开躲避白水身上四溅出的蓝色血液。


    而后，上百把弯刀重力穿过白衣的心口，穿过的弯刀再次翻转方向，白水不得已吃痛跪下。


    心口间的窒息感如蟒蛇般紧紧缠绕着她，恍惚中，灭国的烽火在她眼前模糊了起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经久不绝，走过之处，哀鸿遍野。她手中的断剑同她眼中的泪颤抖不止，在地上强力支撑着身子。


    她喉间涌上的血一波又一波，浑身白衣被蓝血刺破染尽。迸裂爆出全身的痛楚如潮水般袭来，蓝色的血液被地上的红色血河疯狂融入吸收。


    灼华抬手，刀阵停止在半空中，她抬脚靠近白水。她居高临下看着地上强撑的女子，眼神轻蔑不屑。“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不过如此。这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刀阵，你便毫无抵抗之力了，先前在诏狱中的本事去哪了啊？那就让我看看，你能撑多久。”


    灼华闪现的瞬间，俯身将弯刀幻化成大掌，一把抓起白水的脖子，将全部的系统力量释放出来，将人重重砸向血河中，血花高扬漾起。


    墨丝浸没入血河，白水被迫吐出大口大口的血，震痛传递到痉挛的全身，喉间溺水的窒息感强烈到她无法忽视。


    此时，大理寺中黑不见底的棺材内，白水全身的皮肤已经完成新生。胸口处的皮肤跳起极其微小的幅度，心跳声渐渐变得清晰可闻，而后是猛烈的震颤。白水眼前浮现出数具模糊不清的死尸，约莫七八岁的女童被追杀到高崖，伤痕累累，只有那双眼睛中盛满了不甘与恨意，而后眼前便剩下崖间的厚厚云雾。


    黑夜，似及笄年纪的女子眼神淡漠，捂着裂开的心口，手边银剑上淌着流不尽的鲜血，眼前是数不尽的死士。


    枫林中，女子浑身刀痕无数，白衣蓝染，正在被毫不留情地砸入地下，砸入没有尸体的坟头，森森白骨从肩头与膝盖等各处张扬地裸/露出，惹人心惊。


    那女子满不在意地抬眼，嘴边竟然还勾着粲然的笑容，白水直直对上了那双眸子。


    那是白水的眼睛。


    白水闭上眼，任凭那只大掌将她往地上撞了又撞，她像一片布，轻飘飘的。


    灼华将白水摔向坟头后，她暗暗喘了几口气。在抬眼看向白水那轻微起伏的心口时，眼中的震惊与愤怒顿时无处安放。


    灼华身侧的双拳握得死紧，她不相信，怎么会还没死……还吊着那口气想干什么？!


    她冲到白水面前，双手掐住白水满是红痕的脖子，声音接近癫狂。“为什么?为什么不死啊！告诉我，你不过是一个凡人，为什么不去死，吊着这口气干什么——不对，”灼华忽而顿住，眼中怒色被慢慢爬上后背的森凉月光降下。


    “我是系统……我是系统啊，为什么，怎么可能杀不死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难不成，你们戎族的血，还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功效。”


    她手中的白水惨淡一笑，目光温柔。


    在灼华眼中却如深夜鬼魅般让人汗毛倒竖。


    沾满蓝色血液的双手徐徐握上灼华，血液悄无声息地爬入衣襟下冰冷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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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


    所到之处，程序崩坏。


    【滴——滴——滴!警告!警告!9861534系统违反规定激活被收回的记忆，程序设定崩坏，正在联系主系统收回全部人类特性，格式化开始……】


    后面的话灼华已经无心再听，她的脑中冲撞出无数画面。


    这是她的记忆。她叫灼华，在被剥夺第一次记忆之后，爱上了那部分被剥夺记忆中的仇人——裴云。这是她的第一次系统开始程序化，却无法控制的爱上了一个人。但是裴云固执的爱着苏承昭，非她不可。裴云一世又一世的寻找与轮回，只为了让苏承昭能活下去。


    但是灼华同裴云都知道，这个轮回是有代价的。只要命定之人出现，裴云再无轮回的机会，苏承昭也必死无疑。所以，裴云极力想找出那个命定之人。在这一世，他偶然发现现代的指纹棺材，他猜到那个人已经现身。所以才有了藏着无数个指头的千指窟，只为了找出那个指纹，找出指纹的主人。


    而灼华就静静的陪着裴云，用她的系统能力为裴云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终于等到这一世，出现了白水这个契机——灼华忽而明白了。在她还未遇见白水时，在这一世，这个世界开启之前，她便被剥夺了这部分记忆，转而忠心侍奉苏承昭为主人——裴云生前爱而不得之人。


    灼华眼底干涩不已，眼角终于滑下一滴人类的泪。


    在脑中程序错乱的前一刻，灼华仍是不死心，她颤抖着声音问出口：“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白水莞尔，眸中是化不开的蓝。“你是系统，这不假。但，”


    “这是我的地盘。”


    不容置疑的命令。


    终于，夜黑风高之间，地上静静躺着一具女尸。


    而皇宫中的苏承昭在昏迷之中，清楚地听到最后一次灼华的声音。


    【主人，保重。】


    白水脱力靠在坟头上，蓝色的瞳孔因失血过多，正在慢慢褪去墨深的蓝色。


    她知道灼华来者不善，但是灼华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她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她本就是一介凡夫俗子，除了这身异于常人的血，再无其他。


    她死过很多次，但是好像总也死不了。八岁那年掉落山崖，她第一次死前看见个胖胖的中年和尚，她没想太多，将流血不止的手滴到他嘴边，连和尚都没了呼吸这件事在意识模糊间给忘了。


    那也是她第一次发现，她的血是蓝色的。明明以前不是这个颜色……


    后来当她想起来时，便屡次三番试验得知，她的血可活物，活死人。而她死过一次，瞳孔的颜色便会加深一分。


    而且医活的人会被她的血压制成蓝色，她为王，不可犯上。当然，他们也死不了，只不过会成为她的傀儡罢了。。


    但是刚刚与灼华打斗间，她能清楚知道，灼华并非凡物。灼华没死，她的血便用不了。


    但是灼华不是人，她的剑刺不穿，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是个死物。既然是死物，那她便可一试。


    于是，她便静心等着灼华靠近她，然后将血碰入灼华的身体。


    枫林中响起了马蹄声，又是一波黑影袭来。但与之不同的是，马匹与黑影脖间都有着白色芍药的印记，极为漂亮。


    为首的男子翻身下马，急速冲上前来，跪在白水面前，语气满是恭敬与担忧。“主子，我等来迟!”


    白水摆摆手，声音轻得不像话。“无妨，将地上的血给那些死尸喂进去，带回麒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