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宣德殿把小狸接回来之后，它就再也没有开过口。祝婴宁自知理亏，回家时坐在软轿里，一直不停地向它说软话。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紧张了忘记了。”


    “你瞧，我不是很快就想起你，把你接回来了么？”


    “别生气了。张贵妃给我送了好多点心，等会儿我也分给你，好么？”


    怕被外面的人听到，祝婴宁说话时都贴着小狸的耳朵，声音低低的，她身上的香气也因此被染到了小狸身上。


    小狸甩甩耳朵，觉得有点痒。


    祝婴宁拿手把着它的两只前腿，稍微用了点力气，让它不能跑走：“和我说一句话吧，就说一句，不然我还以为你又走了。”


    原本是想求和，结果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委屈了。


    眼圈儿一红，祝婴宁嘟嘟囔囔：“说走就走，一点预兆也没有，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么？我还以为你都不会再回来了。”


    小狸听到这里，忽然看她一眼，但没出声。


    祝婴宁再接再厉：“而且你上回说的那些话，都快把我吓死了。”


    说到这里，祝婴宁顿了一下，下意识想起吴嬷嬷强调的言语上的忌讳。不过吴嬷嬷不在这里，祝婴宁也不必怕她，继续说了下去：


    “到底怎么回事呀？你说的什么灵魂出窍，是真的么？怎么会呢？”


    拐来拐去居然讲到了祝婴宁最想要知道的事情上，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虽然还挂着泪珠，却掩盖不住求知若渴的眼神。


    小狸终于有了反应，它示意祝婴宁松手，然后抬起一只前爪，搭在她的脸颊上。


    “什么？”祝婴宁不解。


    “过来点。”


    祝婴宁福至心灵，以为小狸要对她道出真相，立马喜滋滋凑上前去：“是什么呀？”


    但小狸并不直说，它用鼻尖轻轻贴了贴祝婴宁的，然后道：“回去告诉你。”


    小猫的鼻尖有点凉，还有点湿。祝婴宁微微一震，又往后退下，忽然莫名带了点扭捏，慢吞吞说道：“哦，知道了。”


    奇怪，又不是没有亲过小狸的脸，怎么这次感觉就有些不同呢？


    这奇怪的感觉一直跟着祝婴宁，到她们回了祝府，司竹来掀起帘子。


    “娘娘下轿吧。”


    祝婴宁于是抱着小狸下了软轿。


    她们早晨出发，在张佩宛的宫里待了大半个时辰，后来又去宣德殿，出宫前张佩宛还特地留祝婴宁用了午膳。


    所以现在到家，已经是下午了。


    一想起梨花苑里还有吴嬷嬷等着她，祝婴宁就泄了气。况且她还记挂着让小狸快些告诉她事情的前因后果，此刻根本就没有心思再去学什么规矩、抄什么书。


    祝婴宁一点儿也不想回梨花苑，因此走路走得慢极，磨磨蹭蹭连司竹都忍不住委婉催促：“这日头还晒呢，咱们还是尽早回去吧。”


    听到话，祝婴宁马上说：“我瞧这太阳很暖洋洋，多晒一晒也没关系。”


    司竹瞧着她被热得粉粉的脸颊，微微汗湿的鼻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好吧好吧，反正再怎么慢也总会走到的。


    司竹无言，正要妥协的时候，“救星”忽然出现了。


    “宁儿——”


    “宁儿，我看见你了——”


    从梨花苑的方向跑来两个粉绿色的影子，你追我赶的抢着先到祝婴宁的身边。


    “宁儿，你终于回来了。”


    先到的那一个想要去握祝婴宁的手，发现她抱着怀里的小狸不愿放开，立马又换成抓住她的手腕，兴高采烈说道：“等你好久了，我都出来看了好几回了。”


    是孙静卉。


    还没等祝婴宁回答，她的另一只手腕就被后来的孙月贞占住：“我也出来看了好几回，走得腿都酸了。”


    孙静卉却马上表态：“我的腿一点都不酸。一想到是在等宁儿，我的腿就不酸了。”


    一面说，一面暗暗地想将孙月贞挤开。


    孙月贞没想到还能这样说，脸上又是震惊又是气愤，反应过来拉着祝婴宁的手就往回走：“咱们快回去吧。你不知道，梨花苑里那个吴嬷嬷可喜欢我了，还夸我，说我大智若愚呢。”


    “也夸我了，是一起夸的。”


    “姐姐说话，妹妹不能插嘴。”


    孙静卉立马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大声反驳：“你才是妹妹。”


    “你才是——”


    来祝家之前，关于祝婴宁的大小事情，早有人细细禀告过吴嬷嬷，司竹自然也听到了，也知道与祝婴宁最为交好的就是这孙氏姊妹。等见了祝婴宁之后，司竹同吴嬷嬷一样，将她分到骄纵大小姐一类，只是没想到祝婴宁的闺中密友，竟然是这样……德行。


    司竹仍在汗颜，祝婴宁却早就习惯。每回见面都要吵一吵到底谁是姐姐，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乐趣在里面。


    “别吵了。”


    祝婴宁猛地喝止，两个人立即噤声。


    她又说：“走吧。”顺便一转身子，脱开了两人的手。


    俩姊妹也不气恼，连忙跟上祝婴宁的脚步，乖乖朝前走了。


    真是，一物降一物。


    最后司竹得出结论，默默跟在三人身后，也一同往梨花苑走去。


    梨花苑里，吴嬷嬷确实在等祝婴宁。


    今天的一日流程因为张贵妃的邀请而出了偏差，吴嬷嬷将祝婴宁送走后，估摸着时辰，回太子府处理了些杂务。临走前还嘱咐梨花苑的大丫鬟，要是侧妃娘娘先回来了，让她速速派人去太子府告知，以便自己能及时赶回。


    绿琦自然答应。等吴嬷嬷重新回来，梨花苑里确实多了两个人，只是哪一个她都没见过。


    这两人穿着一样的衣裳，梳着一样的发髻，头上戴的、颈间挂的，全是一样的配饰。自然，两张脸也长得一模一样。


    吴嬷嬷眉心微蹙，还没反应过来这就是祝婴宁的唯二好友，姊妹俩已经高高兴兴迎了上来。


    “咦？你就是绿琦说的吴嬷嬷么？”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来了这么多新人？绿琦我也不是很认识。”


    “不是很认识，那你刚才跟她说那么多话。”


    “就是不认识才要说话，不然怎么认识。”


    吴嬷嬷还一个字都没说，这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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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自顾自吵了起来，她的眉毛皱得更明显了，想起来这二人身份，吴嬷嬷略略退后道：“两位是孙家三小姐与四小姐吧？”


    一听见吴嬷嬷说话，俩姊妹同时闭上了嘴巴，又同时答应道：“对呀，我就是三小姐。”


    这下吵得更厉害了。


    吴嬷嬷毫不犹豫，直接转身去厢房等候。


    又过了两刻钟，终于有丫鬟来请吴嬷嬷出去，说侧妃娘娘回来了。


    主屋。


    祝婴宁已经将小狸放开，小狸跑开之前，她还轻轻捏了捏它的手，眼神坚定，说道：“等我。”


    小狸甩甩爪子，装模作样舔了几下，最后大摇大摆走进了她的卧房。留下祝婴宁独自在原地抓心挠肝，心中期望小狸千万不要走得太早，一定要等她熬完这一天。


    孙静卉与孙月贞则坐在桌边闷头喝水，难得稍稍安静了一会儿。


    转过身来，正好遇到司竹入内，祝婴宁听见她问：“娘娘，贵妃送的那些点心——”


    祝婴宁看一眼旁边两只水牛，说道：“拿出来给她们吃吧。”


    等吃到了宫里的点心，俩姊妹又是大为夸赞，同时争着要喂祝婴宁也吃。


    祝婴宁被惹烦了，偏过头躲避：“我不吃。”


    就是这时，吴嬷嬷踏入门槛，转过纱帘，对着回来的祝婴宁垂首行礼道：“见过侧妃娘娘。”


    祝婴宁：“……”


    更烦了。


    有了孙静卉和孙月贞的捣乱，祝婴宁自然愈发学不认真。更可气的是，这两人像是听不懂好赖话。吴嬷嬷旁敲侧击、含沙射影，明里暗里让她们离开，姊妹俩还是照样黏黏糊糊，赖在祝婴宁身边不肯走。


    吴嬷嬷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她一定不能再让这两人继续待在祝府。


    但最后先走的不是俩姊妹，而是吴嬷嬷。


    太子府来人报信，让她与司竹先回府去，今日不用到那么晚。


    “是殿下的意思？”


    传话的小厮低了低头：“殿下说侧妃娘娘面见了圣上，怕娘娘累坏了，所以才叫我来接嬷嬷回去。”


    吴嬷嬷无言以对：“知道了，我立刻就出来。”


    送走了吴嬷嬷和司竹，祝婴宁也并没有因此放松，绿琦为她捶着肩，祝婴宁就望向趴在她矮榻上的两个人。


    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脑袋贴着脑袋，时不时传出笑声，这会儿倒是姐妹情深了。


    祝婴宁眼睛一转，这俩人她也得想法打发走。


    只是还没想出办法，两个人就已经鬼头鬼脑凑了过来。


    书案旁没有多的椅子，俩人一个倚在祝婴宁的椅子旁，一个蹲在她的腿边。


    孙静卉先开口，她和妹妹对视一眼，悄咪咪问祝婴宁：“宁儿，你怎么突然就变太子侧妃了呀？”


    孙月贞紧接其后：“你认识太子，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就是就是，要是有太子，那我们都不用在那些公子少爷里头选了。”


    祝婴宁没反应出来：“什么？”


    俩姊妹一块儿期期艾艾，对着祝婴宁说道：“我们也想嫁给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