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百合(一)

作品:《暴君与妖妃纪事

    郑黛正伏案读书,指尖轻轻摁着那一行小楷。


    忽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皇上——”宫人们跪下,声音惊慌。


    郑黛的手颤了颤,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将手上书倒扣,慌乱起身。


    赵长昭气息微乱,像是一路疾行而来。郑黛见了来人,心口咯噔一声,恐惧感油然而生,她立刻行礼,将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退下。”赵长昭的声音冷冷落下。


    殿中侍立的宫人们连忙低头退去,门扉合上,屋内只余下他们二人。


    “坐。”赵长昭率先在主位落座。


    郑黛慌张地望了望,战战兢兢地在稍远处坐下,双手紧扣在膝头。


    “皇后这是几个月了?”赵长昭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腹上。


    “六个月了。”郑黛的声音低低的。


    赵长昭发出一声短促的哼笑,像是唠家常般随口道:“朕的上一任皇后怀的孩子也不是朕的。”


    郑黛整个人僵住,脊背一阵发凉,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赵长昭的话。


    “朕恐怕是不会有亲生骨肉的。”赵长昭忽然又淡淡地补了一句。


    郑黛呼吸一滞,没想到赵长昭身为皇帝竟是有这样的难言之隐。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难怪当初胡玉烟接她入宫时,编出了什么当今皇帝对她一见钟情这样的理由,原是真正原因不可说。到时候只要她以皇后之名生下孩子,便可瞒天过海。


    郑黛抚了抚自己微隆的腹部,心中五味杂陈。


    她想起了说书先生说的那些宫中太监因不能人道的变态行径,想来一定是那个越国贵女侍寝时触怒了赵长昭,才被灭了口。


    郑黛瑟缩了一下,赵长昭与她说这些,总不会是想要她的命吧。


    赵长昭没看出郑黛心里的弯弯绕绕,他放下茶盏,直勾勾地盯着郑黛,“你的孩子朕会视如己出,若是男儿,便是太子。若是女儿,那就是赵国最最尊贵的公主。”


    郑黛闻言大惊,指尖几乎嵌进掌心,立刻跪下道:“妾身惶恐,孩儿父亲不过是个寻常人,如何能……能……”


    她心如擂鼓,即便赵长昭对生育之事有心无力,也不至于硬要替他人养子。莫非真的是自己面子,大过于赵国的江山社稷?


    赵长昭微微偏头,语气淡漠:“这是朕的旨意。孩子生下后,是走是留,由你自己选,算是朕给你的补偿。”


    言罢,他似乎连多看她一眼的耐心都没有。


    郑黛愣了愣,神色恍惚。赵长昭的话已到这份上,她唯有失魂落魄地重新坐回原位。


    她还想问问赵云晋怎么办?可赵长昭的话已经很明白,在他心中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都比堂侄儿更有机会继承大统。


    赵长昭似是叹了一声,声音低低的:“朕说到此处,你总该安心了吧。”


    郑黛不敢多言,只垂首应道:“……是。”


    二人陷入一阵沉默,不一会儿一名内侍提着一食盒入内。


    郑黛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莫不是赵长昭不打算走,还要和她一起用膳?


    赵长昭摸了摸食盒,示意放在郑黛面前,“宸妃在与朕置气,连饭也不肯好好吃,你一会儿拿着这些吃食去看看她吧。”


    他说完这话便起身,不愿多做停留,郑黛也松了口气,急忙行礼恭送赵长昭离开。


    等赵长昭走了,郑黛脸上才见了笑意。


    赵长昭与她说了这些,她越发觉得这个皇帝是个脑筋有问题的,倘若他说话算话,那她不日便可得自由。


    郑黛看了看食盒,又想到了胡玉烟,她能离开,胡玉烟怕是要在这里搭上一辈子了。郑黛从梳妆匣中取了银钗,将饭菜一一试了一遍才让紫环提着食盒去找胡玉烟。


    郑黛来时,胡玉烟正在假寐,赵长昭不让她离开,她便将殿中所有宫人都赶走了,落得个清净。


    “皇后怎么来了?”胡玉烟半躺在软椅上,带着浅笑看着有几分手足无措的郑黛。


    郑黛在她身侧坐下,答:“听说陛下将你软禁了……我来看看你。”


    胡玉烟伸手摸了摸郑黛的小腹,神色温柔,“六个月了吧?再过不久,就能见到孩子了。”


    郑黛点点头,目光在她面上打转,欲言又止。她看着胡玉烟瘦了许多,心里泛起一阵酸意。


    “我让人送了些饭菜来。”郑黛轻声道,“你最近怕是吃得也不好。”


    胡玉烟抬眸,见紫环将食盒放下,淡淡一笑。


    吃食一一布好,胡玉烟看了看满桌佳肴,都是她爱吃的,道:“陛下去见你了?”


    郑黛先是一愣,随后实话实说。


    胡玉烟不多言,也不动筷。郑黛便凑近了些,小声道:“我以银针试过,无碍。”


    闻言胡玉烟轻笑出声,“这饭菜做得可真精致,我看着就饱了。”


    郑黛不解,只以为她心情不好,便劝了几句。胡玉烟却一直引着她说话,从宫中的琐事讲到春日的花树,又问起郑黛与她那情郎。


    郑黛面上带着哀伤,是不想旧事重提。


    两人说了会儿话,胡玉烟送走了郑黛,又吩咐紫环将一桌没动过饭菜收拾好。


    “找个地方倒掉。”转身之际,胡玉烟贴在郑黛耳边,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郑黛抿紧了唇,转而握住了胡玉烟的手,道:“玉烟真心爱护,我心知肚明。”


    “陛下答应我,待我生下孩子便可出宫,玉烟若是想,何不……”


    胡玉烟连忙止住了郑黛的话,原本含着笑的脸变得有些疲倦,“我和陛下很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郑黛眉头微蹙,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在宫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殿中重新陷入静寂,胡玉烟躺回榻上,阖上眼,任由阳光从雕花窗棂间斜落。


    她胃口不好,精神却亢奋,并未真睡,只是闭目养神。


    过了不久,门外传来一阵轻响,胡玉烟立刻从恍惚中清醒。


    她本想起身,又意识到问题。


    听着靴底在地砖上摩擦的声音沉稳而有力,随之而来的是低沉的呼吸声与微不可察的衣摆摩挲。


    察觉到不对劲,她赶紧将眼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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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见殿门开启,又有人随之一同而入。那人的脚步轻缓,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除了赵长昭还有谁?


    床前的床帐被掀开,胡玉烟侧卧在锦被下,呼吸平稳,眼帘紧合,假装酣眠。


    赵长昭背着手立在榻前,神情冷得几乎没有生气。


    香气被点燃,殿中弥漫起带着辛苦气味的烟雾。


    “开始吧。”赵长昭道。


    一个身着灰衣的道人上前,拈起香灰,低声咏咒。那咒语古怪又悠长,如风穿过枯木,断续难辨。


    胡玉烟觉得奇怪,继续装着睡,想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直到眉心被什么东西抹了一下,胡玉烟才眉梢微微一动,紧接着又觉得浑身一沉。


    赵长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指节紧紧攥起。


    道人将符灰投入铜盆,顷刻间青烟直上,袅袅散开,化作几缕游丝般的气息缠上胡玉烟的身。


    胡玉烟确信赵长昭不会害她,渐渐却察觉到自己呼吸急促。她慌了神,想喊停,想睁开眼,却被无形的力压制。


    无感有一刻变得模糊,紧接着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从喉咙里挤出呻吟。


    赵长昭猛地上前一步,伸手按住她的手腕。


    “朕不忍。”他的声音沙哑,咬着牙,“可她记得的每一件事,都让她痛,让她恨朕。”


    道人闭着眼低念,“此法施下,往昔记忆尽断,唯留当下情念。陛下可要再三思?”


    赵长昭缓缓跪下,额头抵在她的掌心。


    “继续。”他喃喃道。


    道人挥手,符灰尽散,烛火骤明。


    胡玉烟将二人的谈话听得分明,心里忽然一阵发酸,他们都可怜得近乎可笑,难为赵长昭想出这样的法子。


    胡玉烟有一瞬间的恍惚,又有一瞬间的清明,就这样反反复复,才终于从无形的控制中挣脱。彻底回过神后,她知赵长昭的计划失败了。


    她知道自己此刻大汗淋漓,发觉赵长昭仍握着她的手,她本想挣脱然后大声质问,却忽然冒出一个更有趣的想法。


    难道她忘记一切,就能和他重新开始了吗?他不会如愿的,胡玉烟想到赵长昭崩溃的样子觉得有趣。


    道人咒音渐止,赵长昭低声唤她:“玉烟……”


    胡玉烟继续装睡,赵长昭似是急了,忙问:“她怎么不醒?”


    胡玉烟明白过来自己这就该醒了,她睫毛微微颤动,又等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


    赵长昭正坐在床边,胡玉烟眼神空茫,似是还未回神,她望着他良久,神情生涩又陌生。


    “玉烟?”赵长昭轻声唤她的名字。


    “你是……?”


    赵长昭怔了下,脸上瞬间浮起复杂的神色。他的喉咙动了动,道:“我是你的夫君。”


    一边的道人上前拨开胡玉烟的眼睑看了看,之后又谦恭地退下。


    无人之后,赵长昭一把将胡玉烟拥进怀里,颤着声一遍一遍唤她的名字。


    胡玉烟的脸颊贴着赵长昭的胸膛,她仍一动不动,唇角却微微翘起,笑意几乎不可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