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枫叶(二)

作品:《暴君与妖妃纪事

    胡玉烟心中五味杂陈,她忍不住去想幼时的赵长昭,那时他眼里全是光,是懵懂又执着的依恋。如今他长高了,声音低沉了,成了和他哥哥一样的傀儡帝王。


    她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了。


    她心疼,可无能为力。


    墙侧的一道小缝隙可以让她瞧见外面的天色,不至于不分晨昏。胡玉烟抬手摸上那道暗门,又在四周拍打摩挲,只瞧见了一个锁孔,确定了这里没有别的机关可以让她出去。


    这间屋子不大,她心中生起躁意,徒劳地在屋中走来走去,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躺回床上抬眼盯着漆黑的屋顶。


    胡玉烟脑子里回想起那日赵长昭说“要把她藏起来”的话,那眼中分明尽是执拗。她明白赵长昭这是雏鸟情节,这偌大的皇宫中只有他们二人能痛到一块去,念到一块去。


    胡玉烟的心中渐渐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日夜默默祈祷着,不愿见他们兄弟落得同样的下场。


    第二日赵长昭又来看她,紧接着日日都来,两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相对而坐。


    胡玉烟一点点觉出赵长昭身上的细微变化,有时候她的手都止不住颤抖,她分明回想起来,赵长曙也是这般从一个矜贵公子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有时他带来精致的吃食,一边饮酒一边与她闲话家常,有时只是静静坐着,看她拈针绣花,胡玉烟起初不语,后来也慢慢习惯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话。


    她说宫中桂花开了,他说御花园早已冷清,他说梦见了兄长,她便沉默许久,只轻声应了句:“我也常梦见。”


    胡玉烟只微微勾起嘴角,她撒谎了,赵长曙其实从来没来梦里看过她。


    这日赵长昭一入门,胡玉烟便注意到他唇色异常苍白。


    胡玉烟正拨着一盏小炉中炭火,抬眼见他进来,心中一惊,忙起身迎上。


    “你怎么了?脸色这样差,是不是病了?”


    赵长昭笑着摆手,嗓音却嘶哑:“没事,只是昨夜冷了些,殿中漏了风。”


    胡玉烟皱着眉将手背贴上他的额头,不禁皱眉:“你发了热了,得请太医看看才是。”


    赵长昭却摇头,一屁股坐在床沿,像个耍赖的孩子似的,半仰着身看她:“我不走,我头疼,一走动就更疼了。”


    “你……”胡玉烟无奈,又有些心疼,“你是皇帝,怎么跟小孩子似的胡闹?”


    赵长昭转头看着她,目光却温顺又执拗,“你在这儿,我心里才不疼,你若不说话,我就听炉子响,你若说话,我就听你说。我不想去御医院,也不想回宫里看那些人,我只想在这儿歇一歇。”


    他说完,将头轻轻倚在她膝边,长睫微颤,像是强撑着醒着又随时会坠入昏沉。


    胡玉烟抿唇,看着他眼下青影斑驳、鬓发凌乱,心抽紧了几分,苦笑着由他去了。


    不一会儿赵长昭传来了平稳呼吸声,胡玉烟把他平稳放在床上,自己则趴在桌上小憩起来。


    等她醒来,赵长昭仍是在睡,胡玉烟凑上前去,见他眉头蹙着,额上还起了汗珠。


    “秀郎?”


    赵长昭没应声。


    “赵长昭!”她压着心慌唤他,可他眉头紧蹙,唇色泛白,怎么都叫不醒。


    胡玉烟慌了神,立刻俯身想去门外唤人,可这间密室本就无门无窗,只余那扇机关暗门紧闭如故。她转身回望赵长昭,一边掀起他的衣襟,一边颤着手摸索。


    不多时,她在他腰间内衫的暗袋中,摸出一枚温热的铜钥。


    她眼中倏然一亮,起身跑到石门前,颤着手将钥匙插入门侧凹槽。


    久违的寒风灌了进来,吹得她眼眶一酸。


    胡玉烟回头望了一眼昏迷在榻上的赵长昭,使了浑身力气将晕过去的人扶起来架在身上,艰难地抬步往门口走去。


    二人出了密室,胡玉烟又废了好大力气才没让赵长昭摔着,把他安安稳稳地放在了御书房的软榻上。


    胡玉烟环顾四周,神思飞转,忽地抓起桌上一只白瓷瓶,高高举起,猛然摔在地上!


    碎裂声在御书房内炸响,声势不小。


    紧接着她赶紧躲到屏风之后,眼见着有宫人听到了动静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宫人一入得门,便见赵长昭俯趴在案几上神智不清,登时慌了神,跌跌撞撞地转身冲了出去,口中高喊:“快去请太医——”


    见脚步声渐远,胡玉烟终于长舒一口气,手指仍紧紧攥着衣角。她带着些不舍往周遭回望了一下,心下一横,没有回密室,反而贴着墙将自己藏进了柜子间的缝隙中。


    她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是太医来了。


    不一会儿太医低沉的声音传出,“发热如炭,气息紊乱,是高热中风,又未及时调理。”


    “此乃劳心积郁、心火内结所致,若不是身子底子强……唉,陛下这段时日实在太熬了。”太医似是叹息一声。


    胡玉烟在暗处听得紧张,指甲掐入掌心也浑然不觉。


    一阵脚步纷乱,书房内又陆续进了许多人,胡玉烟知是宫人将赵长昭抬回了寝殿。等动静停了,她才探出头,瞧着空荡荡的房间,案几上还留着翻倒的砚台和溅开的药渍。


    捏了捏手中的钥匙,胡玉烟深吸一口气,终还是悄悄退回了密室。继续当一个被藏起来、连名字都不能被提起的人。


    随着暗门合上,一切都恢复如前。


    一番闹剧结束,胡玉烟回到那张窄榻上躺下,平复起呼吸。


    意料之中,接下来的几日赵长昭都不曾出现。


    床头添下一道道新的划痕,她被关在这里已经有一月了,她心中想着等赵长昭来了,她要和他说,她宁愿去当洒扫庭院的宫女,也不要再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像一个囚犯一样活着。


    她强忍下开门出去看看状况的心思,脑海中却一遍遍浮现赵长昭昏厥的模样,额上的冷汗、苍白的唇色、烧得滚烫的肌肤……她几乎要忍不住再次起身冲出去,可还是强迫自己蜷缩在被褥里。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密室中的吃食已耗尽,连水也只剩最后一瓢。她的心开始发慌。不是怕饿,而是害怕赵长昭出了什么事。


    正当她终究忍耐不住,准备冒险离开时,暗门处突然传来了有规律的敲击声。


    胡玉烟生了警觉之心,转而一想又放心下来,她走到门前,手指摸索着钥匙,略微迟疑,还是将门打开了。


    来人是赵长昭,胡玉烟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刚想出声,却被他猝不及防地一把揽入怀中。


    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缠在她腰间,毫无保留地将压抑许久的情绪发泄在这个拥抱中。


    胡玉烟闷哼了一声,被勒得生疼,只能挣扎着拍了拍他后背。


    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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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低头一瞥,看见她手中仍紧紧攥着的钥匙,他沉默地伸出手,一根一根将她的手指缓慢掰开,带着不容拒绝的固执。


    然后,他拿回了那枚钥匙,紧紧攥在自己掌心里,朝她抿嘴一笑。


    “秀郎的病可痊愈了?”胡玉烟关切道。


    赵长昭点点头,直视着眼前人,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我很想你。”他依旧攥着她的手。


    胡玉烟慌乱地撇过头去,示意赵长昭坐下,状似随口地说道:“你无事,我便放心了。”


    赵长昭坐在椅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把钥匙,语气低沉下来,转而道:“玉烟……怎么能偷偷出去呢?”


    胡玉烟一愣,知道赵长昭是在说她拿了钥匙开门出去找太医的事,她蹙了眉,赵长昭的质问让她有些不悦。


    “你重病,我实在担心。”


    “担心我?”赵长昭忽然笑了,笑意却并未到眼底。他转过脸去,语气骤然沉下来,“你知不知道,若是被旁人看见你,若是被上官楚知晓你还活着,你会怎样?你想再一次被人逼死吗?”


    赵长昭眼眸闪动,仿佛一瞬间又看见了那个躺在床上怎么也醒不过来的人。


    胡玉烟眉心微蹙,声音也冷了下来,她不能理解赵长昭的性情大变。


    “那要我看着你死在这里吗?何况我又不是犯人,为何要日日困在这里?”


    赵长昭逼近一步,他抬手似是想抚上胡玉烟的脸颊,又悻悻的收回,低声道:“不好吗?和我死在一起……我们一起,永远一起。”


    他抚上胡玉烟的肩,忽而拔高了音量,“你不能离开我!”


    胡玉烟拧紧了眉,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赵长昭。


    赵长昭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将语气放缓了些,“玉烟……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你,我谁都信不过,谁都留不住。”


    赵长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力气,嗓音带着一丝苦涩的哀求:“我没有要凶你……我只是太怕了。”


    他放缓了语气,眼眶微红,近乎喃喃地道:“玉烟,我只有你了,你若也不见了,谁还会在意我是不是病了,是不是撑不下去?你若走了,我又要去哪里找你?”


    胡玉烟怔怔地望着他,她没想到赵长昭心中所想竟是这样的。


    赵长昭仿佛怕她不信似的,忽然抬起手放到自己胸口,一字一句道:“我日日忍着,装作一切都好,只为了不让你看到我疯掉的样子,可我早就撑不住了。”


    他的语气轻得像冬天里的风,带着毫无防备的痛意。


    “你别不理我,玉烟,别逃……我会害怕。”


    霎那间,胡玉烟心中翻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混合着心疼与动摇。


    赵长昭盯着她眼好似在一瞬间变得赤红,胡玉烟整个人怔愣住,自相识以来,她从未和赵长昭发生过争吵,这一瞬间她觉得她看不透赵长昭,甚至有几分畏惧。


    她忽然意识到,那个曾经清俊如玉的少年,已经在无尽的挣扎与黑暗中,一点点被命运压弯了脊背。


    他是真的病了,病在心上,病在骨里。


    她紧盯着眼前人,不由地瑟缩了一下,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见胡玉烟同意了,赵长昭手上力气一松,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那我们说好了,玉烟要永远陪着我。”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