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朝，燕京，皇宫，御花园内。


    皇帝李兴亲自立于石桌旁，没有侍女，没有太监，只有他一人。


    桌上，一套价值连城的白玉茶具正升腾着袅袅热气，茶香是顶级的“云雾尖”，光一两就值千金。


    李兴的目光却全然不在茶上，他凝视着面前的空地，眼神里有期待，有敬畏，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自从登上皇位，再到后来踏入修行，他以为自己已经见识了足够多的风浪。


    可当地脉网络出现后，他才明白，自己这点见识，不过是井底之蛙窥见的一角天空。


    尤其是最近，地脉网络里简直炸开了锅。


    那位此前见过一面的老君弟子，姜明。


    在北域，当着上千位大妖仙人，还有几位神明的面，把北域之神那伽给单杀了。


    论坛上那些描述看得李兴头皮发麻。


    什么时间回廊，什么倒果为因……


    这些名词他连理解都做不到，只知道那是一种匪夷所思，足以颠覆世界的恐怖力量。


    紧接着，传送功能上线。


    这一切的一切，都出自姜明之手。


    所以，当无限通过地脉网络告知他，姜明要来见他时，李兴这位九五之尊，竟破天荒地感到了一丝局促。


    就在李兴心思百转之际，他面前的空气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


    下一刻，一道白光闪过。


    一个清秀的少年凭空出现。


    姜明来了。


    “姜明先生！”


    李兴心中一凛，立刻躬身长揖。


    “不必如此。”


    姜明随意地摆了摆手，他自顾自地走到石桌旁坐下，端起茶杯闻了闻。


    “好茶。”


    李兴见状，心中那点紧张反而消散了不少。


    他定了定神，在姜明对面坐下。


    姜明抿了口茶，茶水温热，入口甘醇。


    品尝一口后，姜明放下茶杯，看着眼前这位数年前见过一面的皇帝，开门见山。


    “具体无限应该跟你说过了，我需要一批学者，去北域教书育人，传播文化。”


    李兴立刻就明白了。


    北域苦寒，百姓愚昧，被那伽圈养了不知多少年，早已丧失了自我发展的能力。


    姜明这是要改变北域！


    好大的手笔！


    李兴心中震撼，对姜明的敬佩又上了一个台阶。


    他当即表态：“没问题！先生需要多少人？需要什么样的人才？我立刻下旨，从国子监和各大书院挑选！”


    “别。”


    姜明抬手打断了他。


    “我不要你用圣旨强压，我要他们自愿。”


    姜明靠在椅背上，语气变得严肃了些。


    “你要跟他们说清楚，北域环境恶劣，百废待兴，这一去，可能就是一辈子，再也回不了故土，让他们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这是对那些可能去北域奉献一生的人的尊重。


    李兴听懂了这份尊重，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先生放心，我明白，我会将缘由和利害尽数告知，绝不强迫一人。”


    “那就行。”


    姜明端起茶杯，话题结束得猝不及防。


    李兴看着姜明，总觉得对方的话还没说完。


    果不其然，姜明喝完杯中茶，忽然又冒出一句。


    “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白白帮忙，让你吃亏。”


    “先生言重了！”


    “你要是有那个能力，能吃得下整个北域。”


    “那北域之地，从今往后，便可纳入你兴朝的疆域。”


    “……”


    李兴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什么？


    整个北域？


    那片比兴朝现有疆土加起来还要辽阔数倍的土地？


    就这么……送给自己了？


    一股狂喜的电流从李兴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开疆拓土！


    这是何等至高无上的荣耀！


    若能将北域纳入版图，他李兴之名，将超越历代所有帝王，成为真正的千古一帝！


    但仅仅一瞬间的狂喜之后，身为帝王的冷静与理智便迅速占据了上风。


    他很清楚，这块“蛋糕”有多大，烫手的程度就有多高。


    北域是广袤的沙漠，交通、后勤、治理……每一个都是足以拖垮一个王朝的巨大难题。


    想真正消化掉北域，难度不亚于让他现在立刻打开灵质空间成仙。


    这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更是一个无比艰巨的挑战！


    李兴的呼吸变得急促，随即缓缓吸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他想到了自己，虽然踏入了修行，但天赋和政务的双重拖累，让他进境缓慢。


    但修行带来的身体强健也是实打实的，因此他能活得比以往帝王要长一些。


    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布局，去筹划。


    等到太子长大成人，能独当一面，他便可传位于太子，卸下这万钧重担，去追随无限的脚步，真正地遨游于天地之间。


    而在此之前，若能为后世子孙打下这片万世基业……


    一念及此，李兴猛地站起身，双手端起茶杯，对姜明深深一揖。


    “先生……给了兴一个天大的惊喜！”


    “兴，在此谢过先生！”


    “先别急着谢。”


    姜明笑了，他太清楚这份“礼物”的诱惑力了。


    “慢慢来，不要急于一时，这或许需要你，甚至你的下一代，用一两代人的时间才能完成。”


    李兴郑重点头，将这份忠告牢牢记在心里。


    “还有。”


    姜明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邃。


    “你既已是修行者，那我可要提醒你一句。”


    “你若有朝一日能够成仙，打开自己的灵质空间，从那一刻起，你便不能再是兴朝的皇帝，更不能再以任何形式干涉凡俗事务。”


    “为什么？”


    李兴下意识地问出口。


    姜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他。


    “北域，就是最好的例子，被神明统治的国度，会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比我清楚。”


    李兴浑身一震。


    一潭死水！


    他想起了老君在地脉网络上发表的那篇关于“人妖共存”的文章。


    仙人、神明，对于凡人世界而言，是降维打击般的存在。


    他们的意志，会扼杀凡人所有的创造与可能，最终让整个文明陷入停滞，沦为被圈养的牲畜。


    他懂了。


    这是规则。


    是维系这个世界平衡的铁则。


    他可以做一位名留青史的伟大帝王。


    也可以做一位逍遥于世的仙人。


    但他永远无法两者兼得。


    想通了这一点，李兴心中再无半点不甘，只剩下对姜明和老君等人的深深敬意。


    他们拥有着颠覆世界的力量，却在主动为这个世界划定边界，守护着凡人那看似脆弱的火种。


    这是何等的胸怀与格局。


    “多谢先生提醒。”


    李兴再次躬身，这一次，是发自肺腑的拜服。


    “我，心里有数了。”


    “那就好。”


    姜明站起身，他来的目的已经全部达到。


    “等你这边把人准备好，在地脉网络上通知我，我再过来接人。”


    话音落下。


    不等李兴再开口。


    姜明身前白光一闪，整个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时无声，去时无息。


    御花园内，又只剩下李兴一人。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微风拂过，吹起他额前的发丝。


    李兴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只是一个守成之君的沉稳，而是充满了火焰般的野心与锐不可当的锋芒。


    “来人！”


    一声沉喝，打破了花园的宁静。


    一个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


    “传朕旨意……”


    “召集内阁所有大臣，半个时辰后，御书房议事！”


    “另外，以朕的名义，向天下所有书院学子，发布一道……‘征集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