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弥漫。


    残肢断臂散落在焦黑的土地上，混合着泥土和硝烟的味道刺激着鼻腔。


    鹿野悬浮在半空中，双手还保持着操控金属的姿势，她的瞳孔失去焦点，呆滞地望着下方那片血肉模糊的战场。


    两支军队。


    上万人。


    全部死了。


    在她的愤怒之下，在时轮万倍速的加持下，那些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无数道金属洪流撕成了碎片。


    可是师父……


    也死了，跟她熟悉的人，全部都死了。


    “不……”


    鹿野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缓缓降落到地面上，踉跄着朝南边山林的方向跑去。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弹坑。


    坑边散落着破碎的衣物和……


    鹿野跪在弹坑边缘，双手颤抖着伸向那些残骸，她想要拼凑，想要找到师父完整的身体，哪怕只是一块完整的布料也好。


    “师父……”


    眼泪滴落在焦土上，瞬间被灼热的地面蒸发。


    鹿野猛地站起身，从怀中掏出那枚温润的时轮，蓝色的光芒在她掌心跳动，散发着时间的力量。


    时间逆流。


    对，时间逆流！


    她可以让时间倒退，让师父重新活过来！


    鹿野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时轮上。


    【模块D：时间逆流。


    效果：只能用于自身和指定目标，恢复状态，不能复活死者。】


    恢复状态。


    不能复活死者。


    鹿野的动作僵住了。


    时轮的光芒在她掌心闪烁，却无法触及那些已经消散的生命。


    死亡不是一种状态，而是终结。


    时间可以逆转伤势，可以修复损伤，但无法重新点燃已经熄灭的生命之火。


    “不！”


    鹿野的声音撕裂了寂静的战场。


    “不！！！”


    “不是这样的！”


    鹿野跪倒在地，双拳狠狠砸向焦土。


    “不是这样的！！”


    她回到过去，是为了拯救所有人，她拥有操控时间的力量，拥有远超常人的实力，她本应该能够改变一切。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救不了最重要的人？


    为什么她眼睁睁看着师父和大家死在自己面前？


    为什么她的力量在最关键的时刻毫无用处？


    鹿野的身体剧烈颤抖着，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她想要嘶吼，想要发泄，想要将这个世界彻底摧毁。


    可是她发不出声音。


    喉咙被巨大的悲伤堵住，胸口被绝望压得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时间静止了——


    不是鹿野的能力，而是来自更高层次的存在。


    周围的一切都凝固在这一瞬间——飘散的硝烟，滴落的血珠，甚至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停止了运动。


    鹿野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拽着，脱离了这具十三岁的身体。


    她看到自己——那个跪在弹坑边痛哭的少女身影。


    然后，一切都开始模糊。


    十八岁的鹿野意识被彻底排斥出这个时间节点。


    最后看到的，是那个永远定格在绝望中的十三岁少女。


    和那片血色的战场。


    .........


    此时，盘坐于时间长河中的姜明，眼皮猛地一跳。


    面前奔流不息的浩瀚光河，竟毫无征兆地掀起一股狂澜。


    并非外界扰动。


    而是源于其内部的一条支流，发生了剧烈的因果坍塌。


    下一刻，一道冰冷、不含任何感情的意念在他脑海中响起。


    【警告：编号T-8603时间节点发生剧烈因果扰动，未来走向已偏移21.1%。】


    【偏移结果推演：人类与妖精爆发全面战争。】


    姜明眉头紧锁。


    还没等他细想，一道身影便被狂暴的时间洪流粗暴地抛了出来，摔在他面前。


    是鹿野。


    此时她双眼空洞，神情麻木，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失败了。


    而且看样子，败得相当彻底。


    “搞砸了啊……”


    姜明轻叹一声，语气里听不出是无奈还是自嘲。


    他本以为自己给了鹿野足够的力量和重来一次的机会，就能轻易改变小小的过去未来。


    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改变过去未来的因果变动。


    姜明抬头，望向那片混乱的时间支流，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他明白鹿野所遭遇的局面。


    但如果鹿野只是救下她的师父，事情本该很简单。


    可她想救更多的人。


    结果，却成了所有人的催命符。


    姜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从他心底冒出，让他浑身泛起一股寒意。


    不对劲。


    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以他的能力，最简单的办法，根本不是让鹿野回去亲手改变，而是直接在时间长河里“捞人”。


    就像从货架上拿东西一样，买下“全村存活”这个“果”，再续上他们本该有的寿命。


    倒果为因。


    这才是时间权柄最霸道的用法。


    可他为什么没这么做？


    为什么偏偏选了最麻烦，也最容易出岔子的一种？


    “这一切……是不是早就发生过？”


    姜明对着那无所不知的时间长河，问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时间长河沉默了片刻。


    【是。】


    【也不是。】


    【■■■■■■】


    后面是一段无法被理解的乱码。


    谜语人是吧？


    姜明却笑了，笑意冰冷。


    他懂了。


    从他决定帮助鹿野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在“改变”未来，而是在“完成”过去。


    “行吧。”


    姜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既然剧本都写好了，那就来算算谢幕的价钱吧。”


    “修正这段因果，让一切回到原点，开个价。”


    【修正因果坍塌，进行指定区域大规模时间逆流，重塑时间闭环……】


    【经计算，所需时间余额为：十亿年。】


    饶是姜明，也被这个数字砸得眼角抽搐了一下。


    “演都不演了，直接抢是吧？”


    姜明现在全部身家加起来，也就三千多万年。


    “我没那么多。”


    “先记在账上。”


    “让三百年后的我，来支付这笔债。”


    时间长河再次陷入沉默，似乎在评估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片刻后，它给出了回应。


    【可。】


    【契约成立。】


    话音落下，姜明感觉自己的灵魂深处，被烙上了一道无形的印记。


    一道沉甸甸的，价值十亿年的负债契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