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皇宫，御书房。


    这里的墨香尚未完全压过新漆的味道。


    此时李兴正在不断阅批各地奏折，这位年轻的帝王身上，已经有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而无限就站在他身边不远处，一如既往地沉默。


    “真要走？”


    李兴没有抬头，声音有些发闷。


    “嗯。”


    无限的回答只有一个字，简单，干脆，不带任何情绪。


    李兴停下阅批奏折，此刻脸上却写满了不舍。


    “皇宫里要是待腻了，可以去你的封地。”


    他试图挽留。


    无限摇了摇头。


    他不是腻了，而是感觉到了瓶颈，或者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与玄离的一战，虽是平手，却让他看到了对方恐怖的潜力。


    而姜明这位好友，更是像一座深不见底的渊。


    修行之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有如此强大的同辈立于前方，自己若停滞不前，只会被远远甩开。


    李兴看着无限那双平静却坚定的眼睛，知道自己再也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了。


    他叹了口气，一股名为失落的情绪在胸腔里打着转。


    “来人，拿酒来。”


    李兴扬声道。


    片刻后，内侍官端着一壶御酒和两只白玉酒杯，低头碎步走了进来。


    李兴起身亲自拿起酒壶满上。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漾起一圈圈涟漪。


    他将其中一杯递给无限，自己端起另一杯。


    “保重。”


    “保重。”


    无限接过酒杯，与李兴的杯子在空中轻轻一碰，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


    随即，他一饮而尽。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无限放下空杯，转身便向殿外走去。


    李兴端着酒杯，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良久，才将杯中冷酒一饮而尽。


    一股辛辣，直冲喉头。


    ……


    与此同时。


    华山深处，一处人迹罕至的幽深山谷。


    姜明盘膝坐在一块巨石上，神情专注。


    等了约莫三个小时后，姜明才缓缓睁开双眼。


    “那么……开始了。”


    他伸出右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握，开始走流程。


    .......


    而静一则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抽取一片山谷的生机，这份力量虽然霸道，但对她这样的存在来说，还在理解范围之内。


    可接下来的一幕，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姜明将那颗能量核心塑造成一枚核桃大小的圆环后，屈指一弹。


    圆环悬浮于空。


    紧接着，姜明心念一动。


    嗡——


    一种无法言喻的“错位感”笼罩了全扬。


    一直闭着眼的静一，猛地睁开了她那双紫色的眸子，再也无法保持慵懒。


    她看到了什么？


    整个世界，在她的感知中，被强行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频道”。


    一个是她和姜明所在的区域，时间流速正常。


    一个是那片被抽干生机的赤地，时间流速快到匪夷所思。


    时间……


    这个禁忌的领域，这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力量……


    竟然真的有人能够掌握！


    静一的呼吸都停滞了。


    她看着身边盘坐的少年，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而姜明对此毫无所觉，他做完这一切，便开始将自己体内那仙级的木属性灵力，毫无保留地倾泻在那片被时间加速的土地上。


    在静一眼中，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片赤色的焦土，以一种夸张到极致的速度，重新焕发出绿意。


    嫩芽破土，迎风便长。


    树苗疯狂拔高，抽出枝丫，长出绿叶。


    外界仅仅过去一个小时。


    而那片土地，却经历了一整月的仙力灌溉与时光流转。


    当姜明散去时间领域，世界恢复正常的瞬间，眼前的山谷，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随即姜明满意的收起那枚新鲜出炉的时轮，站起身来。


    他一回头，就看见静一正用那双漂亮的紫色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里的震惊还没完全褪去。


    “咳。”姜明咳嗽一声，说道，“作为刚才我冒昧提问的歉礼，你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


    “当然，这个问题，我可以选择回答，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回过神来的静一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良久，她才开口。


    “既然你可以操控时间，为什么不直接逆转这片区域的时间，让它恢复原状？那样岂不是更简单？”


    这个问题很刁钻，直指核心。


    姜明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不愧是心灵系的大妖，脑子就是转得快。


    “你说的没错，理论上我可以这么做。”


    姜明走到她身边，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解释道。


    “但这里面，牵扯到一个‘成本’问题。”


    姜明想了想，打了个比方。


    “你可以把‘天地规则’，看作是一个巨大的线上交易平台，贼牛逼的那种。”


    “然后‘因’，是我抽取了这片区域的生机，‘果’，是我用这些生机凝练了法宝‘时轮’，这相当于我在平台下了一个单，并且已经交易成功，货都到手了。”


    “现在，我要是想用‘时间倒流’来恢复这片土地，就相当于要平台‘撤销’这笔交易。”


    “平台会说：行啊，没问题，但是，你得把货还回来，而且因为是你主动毁约，所以要支付一笔巨额的违约金和手续费。”


    “而我又不想把货退回去，因此这笔违约金，高到离谱。”


    姜明摊了摊手，一脸“我很穷”的表情。


    “简单来说，就是我要花一大笔我根本付不起的钱，去跟天地规则买下这个‘我炼制好时轮’的结果，但我没那么多钱，所以这条路走不通。”


    “因此我用自己的灵力外加一个月的时间能量，压缩在一个小时把这里重新种满树，这就等于是在平台做公益，搞环保，平台不仅不收我钱，可能还会给我点个赞，虽然累了点，但胜在成本没那么高。”


    这番通俗易懂的解释，让静一瞬间就明白了。


    她看着姜明，眼神变得极其复杂。


    原来……是这样吗？


    把那至高无上的天地规则，比作一个可以讨价还价的交易平台？


    这个少年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受教了。”静一由衷地说道。


    “好说好说。”


    姜明见她理解了，便伸了个懒腰，“我的事已经办完了，你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介绍我师姐和我朋友给你认识。”


    本来姜明只是客气一下。


    没想到，静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好呀。”


    “我也想认识一下，能让大名鼎鼎的妖王猎人称之为朋友和师姐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姜明：“……”


    行吧，既然静一愿意来，他自然也不会拒绝，多一副碗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