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个成人版陆祁安要把他带回哪儿去。


    老实说他这个样子挺危险的，虽然他现在和原书里的纪连长得不一样，但陆祁安应该依旧很恨他。


    也许会直接把他找个地方埋了。


    但纪连这次也没多犹豫。


    反正嘴上都说了要一起走了。


    到现在就一直跟着，跟着上了不远处的那辆黑色轿车，又跟着走到一个商业园底下。


    纪连从下往上看，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


    他应该在书里的时候见过，但具体是在哪儿他不记得了。


    纪连扯过陆祁安的手，像是之前很多次的那样，在他手掌心里接着往下写：


    “你就住公司里？”


    这明显是个疑问句。


    陆祁安却盯着自己被扯起来的手腕，没有收回来，而是反手把身边这个人包在自己手心。


    “嗯。”一声。


    纪连没有说话，心里却想着，等到以后可不能让梦外面的陆祈安也像这样干。


    怎么连住都住公司里。


    也太苦行僧了吧......


    正想着——


    就被扯着一起往园区里边走。


    这个地方不算大。


    两人往里走的时候，门口保安看到他们以后登时愣了下。


    纪连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在看他。


    纪连下意识低了瞬头。


    低头的时候透过底下像是镜子一样的地板，看到了身边陆祁安的脸。


    陆祁安依旧是高大了，长相也和纪连每天见到的第一，但明显也成熟很多。


    周身的气质也冷得刺骨。


    按照他现在的标准，家里的陆祈安真就是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


    像现在他们这样手牵着手，纪连会觉得牵着他的掌心是大的，却不温暖，也没有安全感。


    和印象当中的陆祁安不一样。


    两人走进电梯里，纪连就从地板面上的方向，改为电梯门的反射里看他。


    陆祁安忽然就说：“他们都说你是他，但我不知道你不是。”


    没等纪连在他手心里写字，他又说：


    “你很好，你不是他。”


    纪连下意识抬头。


    一瞬间他以为现实世界里的陆祁安跟他一起做梦了。


    但他抬头的时候才发现不是，这个陆祁安不一样。


    他被领到一个员工宿舍。


    这一间是在顶层，进去之后是个套房。


    但套房里没有多少人的气息，说是个房子，但更像是个装备齐全，可以保证正常生活的样板间。


    跟酒店没什么区别，多的就没有了。


    纪连刚进去，陆祁安就紧随其后。


    坐下的时候随手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身后的架子上。


    纪连进去以后坐在外边的沙发上，因为刚才在湖边一直坐着，下意识抱了下自己的双臂。


    几乎同时陆祁安就把暖气开开。


    纪连往后看看。


    自己现在依旧没法说话。


    等他坐得够久以后，陆祁安在旁边看向他：“这里只有一张床。”


    纪连：？


    然后呢？


    “你去睡。”陆祁安说。


    纪连坐在他旁边眨眨眼，看着身边的人，又看看自己。


    想了想，扯过陆祁安的一只手，继续在上边写：


    “你认识我么？”


    陆祁安摇摇头。


    纪连继续写：“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


    陆祁安沉默一会儿，说：“不知道。”


    纪连也清楚不应该跟梦中的人较真，没说什么。


    扭头往卧室的方向走。


    等到坐下来以后左右看看，才发现这个门从里边是没办法锁死的。


    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外边。


    一簇光打进来......


    这要他怎么睡啊......


    纪连想了很久，从床头柜上取了个笔和纸。


    就这样趴在桌子上面写东西。


    陆祁安等人进去以后才坐在沙发上，两腿分开以后往后靠靠。


    点燃一支香烟。


    他平常没有抽烟的习惯，但今天却第一次买了打火机。


    就跟他根本不会让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进来，结果刚才还是让对方进来了。


    还是一个只在自己梦中出现过，被周围人说长得很像纪连的人。


    但他确定这个人不是那个纪连。


    绝对不是。


    陆祁安这样想着，身后的门忽然被吱呀一声开开。


    纪连从里面露出半个脑袋，朝他招招手。


    陆祁安先一愣。


    薄唇微抿，停留一瞬后才走进去。


    里边的人就乖巧地坐在床旁边，先是仰着头看他，后来双手递给他一张纸。


    上面罗列了一长条东西。


    起初陆祁安还以为是人在这住不习惯，就写了些生活用品，需要他帮忙采买回来。


    结果仔细去看了才发现并不是。


    第一，你需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第二，你需要养一条狗。


    第三，你需要每天一日三餐在家吃。


    第四，你需要每天出去跑两圈，最好是参加一次城际马拉松比赛。


    ......


    陆祁安看眼手里的东西，当人面晃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


    “这是你对你自己的未来规划么？”


    纪连头摇得像拨浪鼓。


    把东西拿过去，继续在上边涂涂写写，写了半天以后才递给他：


    “这是对你的要求！”


    陆祁安沉默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提这种要求。


    他把东西随便往桌上一搁，面无表情的脸上一片冰冷：


    “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纪连就又扯过他的手，在他掌心里继续写：你需要！


    写了还不算，把这张纸叠啊叠，叠好以后塞进陆祁安的外套口袋里。


    陆祁安的黑色外套莫名凸起来一块。


    他垂眼看了会，又去看坐在床上的纪连。


    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就突然笑了，朝他扯了下嘴角：“那你陪我么？”


    纪连歪头。


    陆祁安就朝自己口袋里的东西看一瞬，“你写给我的这些事，你会陪我去做么？”


    纪连摇头。


    他可没法陪他，他可能再在这个梦中没待多久就得走了。


    陆祁安也因为他这句话垂了下眼睛，但似乎也没觉得多奇怪。


    只是说：“快睡。”


    说完以后就要离开，却被身边人扯住一只手。


    “那你答应吗？”


    纪连继续在人手掌当中写道。


    他知道，书里的陆祁安一向一言九鼎，只要是他答应的事情，就算是天塌了都会实现。


    他的眼睛太亮了，对上了视线就没法挪开。


    陆祁安本来都已经准备要走了。


    见状又下意识停在这儿。


    就这样看着他，一句话没控制住已经说出口：


    “我可以抱着你睡么？”


    啥？


    纪连眼角动了两下。


    “要是你让我抱着你睡，这张纸上的东西我都会去做，怎么样？”


    没等他反应过来，陆祁安已经上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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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在他旁边平躺下来以后，也没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把人抱在怀里。


    只是望着房间里的天花板。


    漆黑的眼睛里不带有一丝神采，里边只剩一个黑洞。


    只有他看清别人的份，别人休想看清楚他。


    刚才这句话也是心血来潮，信口胡诌的。


    陆祁安确实是对眼前这个人抱有特殊的心思，但还不是那种。


    他也没有真的要和对方接触的习惯。


    结果背后一热——


    纪连从后面一把把他抱住，跟抱个大娃娃似的。


    很快扯过人前边的手，在掌心那儿继续写：


    “抱抱抱。”


    一连写了三个“抱”。


    接着就抱着他的背睡着了。


    纪连的想法很简单，反正他也不是没跟陆祁安睡过，都那么多次了有什么好扭扭捏捏的。


    还有就是他是真的心疼这个陆祁安。


    他能感觉到，这个梦中的陆祁安大概率是真的经历过太多。


    也许在他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突如其来的英雄主义，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但他得承担“英雄”这个角色，自己救助自己，像是一个从冰川底部努力往上爬的人。


    或者堕落神。


    经历过无数常人无法想象的炼狱，所有的痛苦、折磨，从身到心的全部侵蚀过后，最终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也许是日常间的相处，纪连已经很难去害怕这个人了。


    陆祁安刚要把身后的人推开，结果手心中又有一根指头覆上来，在上边一笔一画的：


    “别动。”


    “我哄你睡。”


    像是自带魔力的两句话


    陆祁安忽然就住了手。


    只愣半秒，就虚虚握住对方的手腕。


    纪连之前每次都是秒睡的，等到这次他却努力睁着眼睛。


    有节奏地，一下下拍着陆祁安的肚子。


    是真的在哄他睡觉。


    今晚，纪连从始至终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双眼是真的一点没敢闭上。


    直到背对着他的人叹口气。


    转过来，从前边抚着他的脸，轻声问：


    “那明天能别走么？”


    纪连：“......”


    恐怕不行。


    纪连一直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握着人的手这次没动。


    陆祁安也从外边这个角度看他。


    先是看着，后来手从他的手腕一直伸到人侧耳，靠近后脑勺的位置：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


    他深吸口气，从正面把人捞至自己怀里，让纪连额头抵在他胸膛上：


    “睡吧。”


    裹挟着疏离之后的温柔。


    不饱含任何情欲的一句话，却能把那点点心思全都勾起来，极轻的一片羽毛，直接落在人心坎上。


    纪连被抱着的时候都有瞬间的愣神。


    在黑夜中越被抱越清醒，到后面的一瞬间他嘴唇张开。


    依稀觉得自己都可以开口说话了。


    但抱着他的人已经陷入沉睡。


    纪连就这样从前边看着陆祁安的脸。


    明明比之前成熟很多，棱角分明，看样子已经快三十岁了，脸上带着一点这个时候的深邃和倦态。


    可此刻纪连却又觉得他其实什么都没改变。


    还是一小孩。


    “晚安。”


    纪连这句话是贴在人耳朵旁边的。


    说的时候他自己喉结微动，嘴巴抿了一下，摸了一下眼前这个人的头发。


    后面又接一句极度不合时宜的话：


    “好好生活，好好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