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祁安今天回来的比平常早。


    原因是他翘掉了学校最后一节晚自习，参加完竞赛先回附中拿东西，再自己打车回来。


    回来的路上纪连就给他发了微信，说是晚上家里做了陆祁安喜欢的蟹黄豆腐和枫糖排骨。


    一回来就能吃上。


    还说他今天也会早点回家，让人没什么事也赶紧回来。


    纪连......


    好久没像这样催他回家了。


    陆祁安拇指顶在微信置顶，在那个创口贴头像的对话框里刮来刮去。


    刮完以后又摸了下自己的嘴。


    纪连那天咬了他。


    咬的不是很用力但还是见了血。


    人还是心疼他的，就算见血到现在连个痂都看不出来。


    其实那天在学校，是陆祁安先看到纪连的。


    早在手机定位里就已经看到了。


    陆祈安看着纪连来集训营找他，看着纪连一句不吭地悄悄跟在他身后，看着纪连为了他去找门口的保安——


    他才没能完全控制住。


    但他确实也从来没有想过去控制。


    陆祁安在赌。


    但同时他也很清楚，不管等着他的结果是什么，他都没法完全放开这个人。


    纪连必须和他在一起，这个才是死局。


    出租车只能停在小区外边。


    他们那栋房子是靠近最里边的位置。


    陆祁安走路的速度很快，可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又慢下来。


    原因是他们家门口除了纪连那辆，还多了另外两辆车。


    这时候屋里一阵狼嚎——


    创口贴从家里跑出来，摇头晃脑的，早就已经过了躺在摇篮车里，没精打采的状态。


    嘴里还叼着一个红色高跟鞋！


    好久没见陆祁安了。


    创口贴先是一愣——


    随后立马丢下鞋子就朝陆祁安狂奔过来！


    到人脚边以后不停地往他腰上蹦，蹭了人一腿口水！


    陆祁安弯腰摸摸他的头。


    视线从那个被叼走的高跟鞋，再到靠在大门边上，正在朝他笑得余嘉航。


    余嘉航靠在门上，两只手互相抱着放胸前：


    “唷，回来啦？”


    说着从门口走出去，看着陆祁安的眼睛，又往自己身后的屋里指指：


    “快进来呗，今天你哥带了客人回来。”


    他没说具体带的是谁，但陆祈安差不多已经猜到了。


    看都没看他——


    摸了一下底下创口贴的脖子，直接往屋里走。


    他一走创口贴立刻跟上来，在他脚边摇尾巴。


    而房子里——


    纪连像是压根没看到他，正在跟身边的女人一起把厨房的菜往外端。


    听到动静后先是没往他这儿看。


    等到陆祁安完全走到他面前了，纪连才不得不抬头。


    放下刚想摸鼻子的手，对他道：“回来了。”


    又垂了下眼睛：“那什么......先去房间里把东西放放，再过来洗手吃饭。”


    陆祁安站在原地没动。


    没上楼也没干嘛，就这样定定看他。


    纪连说完后就扭开脸，当什么都没发生地继续往桌上端菜。


    他手里刚好是盘小排骨。


    刚把东西放下，手腕就忽然被身边人拽住。


    往楼上拖......


    “哎你——”


    纪连一句话说一半，被他从一楼拽到二楼。


    上楼梯的时候他几乎走一步顿半步，像是被拖行的......还在走廊的时候就甩了下手，用力把人甩开！


    结果他就注意到陆祁安的脸——


    像从冰凉的河水里刚捞上来一样，冷若寒冰，面无表情......


    又或者说是有表情的，只不过纪连暂时没直视他的五官，注意不到。


    此刻只能打嘴仗：“还有客人在呢，你礼貌点！”


    陆祁安也因为他这句话笑一下。


    但不是正常笑起来的样子，只是顺着他说的往楼下一看。


    高挑靓丽的年轻女人，从厨房出来后没见到人，正在左右张望。


    “你什么意思？恩？”


    陆祁安只往那一瞥就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纪连。


    纪连：“......”


    原地站了很久才嘀嘀咕咕：“没有......她，她是你余嘉航哥哥带过来的，反正都是同龄人嘛，刚好就认识认识。”


    “同龄人？”陆祁安又笑了，笑得纪连一抖。


    “认识认识......然后呢？”


    纪连：“......”


    “就当交个朋友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陆祁安有将近一分钟没说话。


    像是深思熟虑——


    过了半晌再看向他：“她不是你朋友。”


    纪连一愣。


    陆祁安就又说：“你也不需要朋友。”


    纪连沉默了。


    没想到自己有天会被一个小七八岁的高中生这样说，


    忽然心里有块地方就不舒服。


    “让她走。”陆祈安看着他。


    纪连这才终于直视对方的眼睛，语气也比之前硬气些：


    “凭什么，这是我家。”


    这回不说话的轮到陆祈安。


    纪连就又说：“是你跟曹俊说，让他以后别再来找我的吧。”


    他一想到这个无法理解：“陆祁安，我是个正常人，平常跟谁交往，跟谁一起出去，本身就不需要事事都跟你报备。”


    “而且本来我年纪就比你大，工作场合上认识的人又那么多，难道每一个你都要在旁边看着吗？”


    “你看得过来吗？？”


    “以后不需要你工作。”陆祈安说。


    这刚好说到人心窝窝里。


    纪连真的被吸引到几秒的注意力，很快又恢复正色：


    “那也不能这样。”


    说到这顿了下，收回视线后又说：“总之，这是我的事，本来人家就是特意来家里做客的，刚刚下了晚班赶过来。”


    “你就算是不愿意跟她坐在一起吃饭，也不该像刚才那样，太没礼貌了。”


    说完径自转身下楼。


    独留陆祁安一个人在小二楼上站着。


    纪连刚下去余嘉航也进来了，往楼上吹了声口哨，又朝纪连挑挑眉。


    意思是问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


    纪连心里就这么想的。


    但他现在没说，也不能说。


    “纪哥。”


    “可以吃饭了！”


    蒋雪走到他旁边朝人笑笑。


    和本身的逆天身材不同，她的脸长得偏可爱，白白软软的，笑起来的时候左边有一个小梨涡。


    而且还很主动，手搭在纪连的一条胳膊上。


    走到餐桌旁边以后，在人对面坐下。


    此时餐桌上除了他俩就剩下一个余嘉航。


    纪连坐下的时候往楼上看看。


    屋门是关着的。


    他怀疑陆祁安今天大概率是不会下来了。


    余嘉航像是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坐着跟蒋雪聊天：


    “最近你们单位还这么忙啊？”


    “是啊，都快累死了。”蒋雪说着，叹口气：


    “我导师事儿又多，一进实验室起码就得五个小时以上。”


    她是在抱怨，但话里却没有抱怨的语气。


    反而还有些兴奋。


    倒是纪连听了有些惊讶：“你除了当模特还有别的工作？”


    “对，我大学学的是生物，博士毕业以后就跟着导师进了现在的研究所。”蒋雪说，又嘟嘟嘴：“早知道就不去了，一天天的好累啊。”


    这确实是纪连没想到的。


    问她：“那你还有时间去当模特？”


    “当然。”


    蒋雪笑一下，拿着筷子的手在空中挥挥，“谁规定搞科研的就不能去走T台了？”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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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他们就借着这个话题又聊一会——


    这时候有人从楼上下来。


    是陆祁安。


    下楼以后就坐在纪连旁边的一个椅子上。


    桌上三个人此时都看向他。


    只有余嘉航是瞥一眼就收回来，继续看蒋雪：“厉害厉害，什么时候也带带我姐呗。”


    “别了，我那是解刨小白鼠又不是做风投，余姐姐她应该不喜欢。”蒋雪给自己盘里夹了块排骨。


    先是筷子在上边划一下，后来又拖腮看向陆祁安，笑靥如花：


    “哎，小帅哥。”


    “高中毕业以后要不要跟姐姐一块去走T台，挺挣钱的！”


    陆祁安先是没开口。


    等到餐桌上没一个人说话了，他依旧低着头，语气平淡：


    “为什么？”


    “因为你条件好啊，还年轻，他们那些人就喜欢你这样的小男生。”


    纪连忽然抬头看了她眼。


    眼角动了动，默默给自己碗里舀了一勺蟹黄豆腐。


    蒋雪说到这又朝纪连眨眨眼：“反正我跟纪哥都这么熟了，到时候完全可以带带你呀。”


    陆祁安这才把视线重新放到她身上：


    “你们很熟么？”


    他的眼睛一直是带着凉意的，没有温度，这样盯着人的时候会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是一种极度漠然，深不见底的凝视。


    蒋雪却也笑盈盈地迎上去：


    “熟呀。”


    朝对面正在闷头吃菜的纪连努努嘴：“之前在嘉航哥家里，我们还一块打过游戏呢。”


    接着又像是不高兴，故意对着纪连：“纪哥，咱们什么关系啊？


    “你怎么都没跟你这帅弟弟介绍过我的？”


    纪连刚刚要到嘴的豆腐滑到桌上：


    “......啊。”


    目光掠过桌上每个人的眼睛。


    在接触到旁边陆祁安的眼神后停几秒，“可能是忘了吧。”


    “这样啊......”


    蒋雪先是目露可惜，但很快又朝着陆祁安笑出来：“那也没事，反正你以后就喊姐姐就行。”


    “以后？”


    陆祈安依旧睨着纪连。


    “是啊，以后我们估计会经常见面的。”


    蒋雪把剃骨以后的排骨放嘴里：“我家其实也在这附近，而且我也有一只金毛，到时候可以跟你们家创口贴一块玩。”


    说着眼睛放光：“哦对了，创口贴是公狗吧？”


    “已经阉了......”纪连说。


    “啊......那还挺可惜的。”


    她这么说，旁边余嘉航突然接着人上一句话：“现在是姐姐，说不定以后就得喊嫂子咯......”


    “照我说呀，你现在公司的业务差不多稳定了，不正好需要一个贤内助嘛！”


    纪连再要伸手捞豆腐的手停在那。


    抬眼去睨对面的余嘉航。


    后者继续吃虾滑，当没看见。


    而旁边的陆祈安——


    刚刚的目光里还带着点点光亮，现在就真是一点也没有了。


    就这样直直的，不带任何偏向的盯纪连。


    “我要喊么？”陆祁安问他。


    纪连现在活人微死：


    “什么？”


    陆祁安就又把第一个问题重复一遍。


    语气和平常没有任何出入。


    纪连就一直没有说话。


    只是目光依次在三人面前扫过。


    余嘉航嘴里塞满虾滑，蒋雪朝他飞了个吻。


    虽然这确实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但临了真的被拽到跟前，纪连从身到心还是会跟着颤一下。


    尤其是对上陆祁安的眼睛，这种感觉就更甚。


    “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过了近半分钟纪连才开的口，胸口上下起伏一瞬——


    他闭闭眼：


    “要是真的走到那一步，你要是实在没别得可喊了，那就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