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越川甚至讲述了很多他以前的事。


    他原名叫杨耀南，缅甸果敢人。


    他的父亲是一个贩毒集团的小头目，母亲是当地情色场所的经理。


    1985年，他父亲携带毒品入境华国，于边南省被捕，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说到这里的时候，向越川的声音发颤。


    这个一生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中年男人，声音里终于有了哭腔。


    “我们一家人都只是想活得好一点，有什么错？我母亲本来是依靠着我父亲，才能过几天安稳日子，可我父亲死了……你们知道我们母子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父亲没了之后，当地的黑帮便时不时的上门骚扰，说是他父亲生前欠了他们的钱。


    某一天下午，他年仅三岁的妹妹被抱走了，自此再没了踪迹。


    母亲承受不了打击，注射过量毒品自杀了。


    向越川一边拍着桌子，说着这些事情，那双原本阴沉的眼睛里泛着水光。


    “我只是想活着而已，我能怎么办？一个孩子，想要活命，就这么罪大恶极吗？”


    向越川觉得，他不是坏人，他只是没得选而已。


    一个孩子，又是从小生活在那种环境下。


    不狠怎么活命？


    从小到大，他看到的都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人的三观都是生长环境塑造的，他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心狠手辣难道是他的错吗？


    “这世道吃人，要想不被人吃，就得吃了别人！”


    虞忧静静的看着他，眼里没有仇恨，也没有怜悯。


    这样的人，她见过无数个。


    她也不是以善恶去审判他。


    而是，你杀我全家，我报仇雪恨。


    理所当然。


    向越川双眼通红，瞪着虞忧的眼神里，情绪难以分辨。


    “虞忧，你就没杀过人吗？你就能保证，你以后不会落到跟我一样的境地？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话音一落，旁听的两个警察再次将视线转移到了虞忧身上。


    虞忧则是突兀的笑了一声。


    她坐直了身体，眯着眼睛，缓缓说道：“杨先生，你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杀过人？我能理解你的不甘心，但你也不能随口胡说吧？”


    向越川喉头一梗，彻底说不出话来。


    此时虞忧的眼神极为锐利。


    甚至带着几分几不可见的杀意。


    而向越川之所以说这些，也没指望能拖虞忧下水。


    他只是想要提醒她。


    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做事没必要太绝。


    虞忧慢吞吞的站起身，目光清淡的望着他。


    “该说的都说了，你好好认罪伏法吧。”


    向越川下意识想要跟着站起来，却被审讯椅死死禁锢住。


    “向晖……”


    “对了。”虞忧打断他的话，“听我们班同学说，向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我们班同学还想约我一起去探望向晖，不过被我给拒绝了，其实以现在的状况来看，不见最好。”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向越川依旧在瞪着她，双眼像是要瞪出血来。


    审讯室外。


    虞忧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下午五点十七分。


    几乎一天一夜没睡，也没怎么吃东西，虞忧感觉自己都快要灵魂出窍了。


    正当她准备回去睡一觉的时候，里面一直在旁听的一个警察突然出来叫住了她。


    “虞小姐！”


    虞忧转身，“还有事吗？”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警察。


    他先是端详了虞忧片刻，随后说道：“虞小姐，我是之前给你打过电话的李燃。”


    “知道。”虞忧点了点头，“李警官，您有什么事吗？”


    “我这边查到，杨耀南涉及国内外多起重大案件，但他一直没怎么透露实情，虞小姐看起来似乎知道很多内情……”


    “我不知道。”


    虞忧摇头。


    “我只知道他当年杀了我的家人。”


    李燃眼中多出了几分茫然。


    “那……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要知道，向越川可是明城首屈一指的房地产商。


    虽然一向都很低调。


    但像向越川这种程度的商人，即便再怎么低调。


    多少也会有点曝光度。


    他隐藏了这么多年都没被人察觉，最后竟然折在了眼前这个小姑娘手上。


    虞忧道：“我天生患有超忆症，记得凶手的样子。”


    说着，她掏出手机，给李燃看自己这些年复原的凶手画像。


    “最开始是这样，他当时闯入我家时，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戴着头套，也就是这种巴拉克拉法帽，我根据他露出的眼睛，以及鼻子、嘴巴、和脸型以及脸上肌肉的走势，画出了他摘下头套的样子，是这样……”


    虞忧划过去，给李燃看下一张。


    “这是他当年的样子。”


    李燃认真盯着看了一会儿，“杨耀南说过，他整容了。”


    “对。”虞忧又划向了下一张图，“前段时间，我入学明城一中，正好是他儿子的班级，这是他儿子的画像。


    他儿子的长相，跟他年轻时没整容的样子特别像。”


    李燃看着虞忧手机上的那几张画像，沉默了。


    那是几张描绘的十分精细的黑白素描画。


    画得栩栩如生。


    看得出来，虞忧本人的美术功底非常扎实。


    如果拿远一点看，简直像是黑白照片一样。


    谁能想到，十几年前的一起凶杀案，最后竟是当时还只是一岁婴儿的受害者家属找到了凶手。


    “你……”李燃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虞忧倒是难得变得多话起来。


    她眸光加深，说话声音也慢吞吞的。


    “就这张脸，我画了很多很多年，仅仅只是为了画出他面罩下的样子，就用了将近十年。”


    对于虞忧来说，艺术这种东西，本应是无聊时候的消遣，不应该占用她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


    但她是当年凶杀案的唯一目击者。


    她想要亲手把凶手找出来。


    李燃震惊的问道：“你是……刑侦画像师？”


    “算不上吧。”


    虞忧轻轻摇了摇头。


    “充其量只是个业余爱好者而已。”


    李燃：“……”


    业余……爱好者？


    业余爱好者能把凶手头套扒了，画出头套下面的真容？


    业余爱好者能凭借凶手儿子的相貌，锁定已经整容的凶手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