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枝弄清楚了，她失忆之前曾经失手把骚扰自己的人推下了楼。


    那个人是死是活不清楚，只是擅长密报扫尾工作的陈家有收到委托要去善后这件事，陈以师就是当时陈家派去处理何枝这件事的人，事实上那个什么为何枝遭遇的一切感到抱歉，因为自己坐视不管所以愧疚的【班主任姑姑】也是不存在的，那是陈以师虚构出的人。


    出于……何枝不清楚，陈以师自己可能也说不明白的原因，陈以师撒了这个谎，并以此为借口帮了何枝几次忙。


    “所以我们之前认识吗？”


    何枝也不习惯和别的男人挤坐在一起，成功套出陈以师的话后她也不发抖了，不流冷汗了，自己顺着陈以师的话坐到了他办公桌后的主位上，隔着一桌的距离和沙发上的陈以师对话。


    “不。在你进入维尔斯学院前，我们确实一句话都没讲过。”


    让人意外的是，陈以师推了推眼镜抬起头来，他像是完全不介意何枝坐在他的位置上，也没怀疑何枝转变得那么快之前那副虚弱的样子是不是作假。陈以师脸上毫无怀疑的阴霾，他只是认真地回着何枝的话。“我只是因为那次案件处理更了解你一点。小……何枝同学。”


    何枝推下楼的那个人身份肯定很不一般，才会让其幕后的人能请得动陈家来为这件事扫尾，彻底清除这件事的痕迹，让所有对此稍有耳闻的人都讳莫如深。


    那个骚扰何枝的家伙……暂且称呼他为阴郁男吧。


    那个阴郁男背后的家族态度很奇怪，何枝当时是把人从二楼失手推下去的，陈以师也表示那个楼高不一定致死，加上那种权贵背后顶级的医疗资源，那个阴郁男不一定有生命危险。但是无论如何——何枝都伤害了那个阴郁男，而且还是这样惊险程度的伤害。


    对方不说报复她，只是起诉她就足够让她在星城生活不下去了。甚至只要这件事传开，学校里那些攀炎附势的同学就会自发抱团地欺凌何枝了。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阴郁男背后的家族选择息事宁人，甚至主动平息这件事，埋葬这件事的所有风声。


    维恩和祝炎这些稍微猜测到一些情况的人都不和何枝说起当年的事，也未尝没有保护何枝的意思。


    何枝差点害死那种程度的权贵，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甚至何枝最好也不知道，差点杀人，这对于何枝也不会是很好的记忆。


    “说不定失忆也是你自己的选择哦。”陈以师伸出一根手指。


    何枝没听进陈以师这句话，她不觉得失忆前的自己会是这样一个懦弱的人。


    直到现在——陈以淞怀疑她是因为药物失忆的，陈以师也觉得她是因为药物混乱记忆维恩他们觉得她是受刺激过重试图用药物自杀才失忆的……所有人都觉得何枝应该是接受不了过去的事才失忆的。


    何枝拿到的证据也足够证明这点。


    但是何枝没相信过这点。她不觉得自己会主动选择放弃知情的机会。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请问。”陈以师伸手，“你要知道当年我虽然是你案件的处理人——但是我对整件事的情报并非完全知晓，正因为我是你的处理人，我被禁止查看你案件的后续文件，为了避嫌。”


    “不，和那无关。我只问一个问题。”


    “请问吧。”


    何枝摇了摇头，“我能问两个问题吗？”


    “……这就是你要问的问题吗？”陈以师扯了扯领带，还是伸手，“你先问。”


    “好吧。”


    何枝抬头，直直望向陈以师，“我推下楼的那个人是祝绪方吗？”


    “……”


    过分尖锐的问题。


    让何枝一瞬误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瓷器落地碎开的声音，然后空气和时间都凝固。


    不过何枝过了会儿回过神来，瓷盏已经碎在了陈以师裤腿边，灰发青年还保持着翘着二郎腿的姿势，他似乎也窒息了一瞬，他垂眸笑了笑，然后再抬头看向何枝。“不是。”


    “祝绪方……”


    陈以师似乎有些赞叹于何枝的敏锐，但是他不是会抽空夸人的人，他垂眸，似乎思考了会儿这件事能不能和何枝说，何枝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陈以师斟酌的声音，“我应该怎么和你说……”


    “我和祝绪方的确是同学。但是因为他是祝家的继承人，所以……”


    继承人……


    何枝心脏猛地一窒，像一下有一颗篮球远投贯过篮筐，何枝心底响起篮球重重砸地的声音，但是她表面上还要装作是那个篮筐，眼睫猛地颤动几下，不过也是手攥紧了些，过了会儿又松开。


    “所以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和他相处的机会。你知道的——如果是我们这种姓氏的家族继承人，不会有什么时间呆在学校。他们祝家的更是。”


    ‘“祝绪方不怎么来学校。我也没和他说过几句话。这是事实。”


    “不过。在你那一届，就是你那件事发生之后，祝绪方是祝家派来的，处理你那件事的人。”


    “所以我和他有一些工作上的对接。”


    “……”


    事已至此，话已至此。何枝差不多也清楚一些了。


    “所以我推下楼的是祝家的人。身份还很高。才会让家族继承人亲自来处理。”


    陈以师因为何枝对绪方疏远的称呼挑了下眉。“是这样的，所以大家都不和你说。关于祝家的事的确是讳莫如深的事，你哪怕去问洛夫莱斯家族的人，问王室相关的人，他们都不会告诉你祝家的事——我也不能。”


    陈以师在何枝望过来时摊手，“这块我确实没有权限知道。”


    何枝收回望向陈以师的目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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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言就是这样的东西。


    说是【没有权限知道】，但是没说【我不知道】。


    何枝心底给陈以师打了下标，这个人还有点没榨出来的情报。


    何枝起身，“那绪方是为什么来接近我呢？”


    “有人和我说，祝家是非常团结、看重血脉的家族。”


    “我差点害死了他们家的人，那个人可能重病，可能手术，也可能现在还不能下床，而我完好无损，绪方再来接近我，是还为了祝……”


    何枝拉开办公室大门。


    一个祝家的人正靠墙站在走廊上。


    祝炎低头屈腿抵着墙，一手插兜，一手玩着头发，何枝拉门的吱呀声响起时，红发青年也抬起头来，笑道，


    “怎么样，我和你说过吧，对绪方哥——”


    何枝看着祝炎思考了会儿。


    “对绪方哥那么信任，会吃大亏的哦？”


    “当然你也不要什么绪方哥的坏话都信啦。今天吃咖喱饭吗？我有多做一份，现在去找个空地还能趁热——”


    “等、你怎么，清醒一点！”


    “慢慢呼吸……不要急，该死……”


    红发青年瞳孔紧缩，两三步上前接住一下软倒的少女，他单肩背着的包里还装着他之前提到的饭盒，此时也被他一下甩开，他跟着身形软下去的少女单膝跪地，一只手揽着少女试图平缓她的呼吸，另一只手焦急地拨打电话。


    陈以师刚出门就看到祝炎抱着双眼紧闭冷汗涔涔的少女模样。


    陈以师双手抱胸靠在一边。何枝晕倒在祝炎怀里时一只手在祝炎兜里放窃听器，另一只手在趁祝炎背对着陈以师，在给陈以师打暗号，让他联系陈以淞，别的医生会穿帮。


    装虚弱之后套话吗？倒是不错的情报套取手段。


    陈以师也没破坏自己学生的布置，在祝炎抬头望过来时他还“好心”提出让自己做医（学）生的哥哥过来。做完这一切陈以师就转身回去了，这个家伙一直这样凉薄，祝炎倒没多怀疑。


    陈以师回办公室后还在回味复盘着何枝的布置。


    陈以师觉得自己学生布置简直娴熟又天才。


    无论是装虚弱的演技，还是获取情报的方式，都……


    等等。


    装虚弱……


    难道她之前对他……


    灰发青年猛地破门而出，跑向背着何枝离开的红发青年。


    闭着双眼装晕的少女听到脚步声猛地一僵，吊在祝炎背后的手臂差点没忍住攥住祝炎的衣服。


    “等等！等等！”


    “什么？”祝炎停步。


    “你等我哥过来那得什么时候去了！”陈以师匆忙的样子让祝炎都愣了下。


    灰发青年鼻尖汗涔涔的，推了下眼镜。“我有车，在楼下，我开车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