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云谒一剑挥出，奇异的景象出现了。


    像是往浓稠的墨色中汇入了一滴高纯度的白色，交融、晕染，最后却在一段难舍难分地拉扯后，重新分开。


    泾渭分明间，竟是照亮了前方的路。


    虽然只有一块狭小的区域，但却让景色变成了极为正常的白昼。


    云谒对于眼前的景象一头雾水，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是一件有利于她的好事。


    她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那片区域。


    顷刻间，只觉身体一轻，就连原本消耗的灵力，也恢复了些许。


    “云谒，往这边——”


    久违的声音再度在脑海中响起。


    话音落下的瞬间，只觉右手传来一股拉力。


    是霜雪。


    霜雪在拽着她，往那声音的地方走去。


    “如果我这时候唱反调的话，会被当成脑残的吧？”这样想着，云谒索性任由霜雪与那声音带着，离开了那片安全区，重新迈入了漆黑之中。


    “怎么了，到地方……噢，是让再砍一剑是吧？”


    得到了霜雪的肯定，云谒又是一剑，朝着前方挥出。


    神奇的景象再一次在眼前上演。


    “建木——前——”


    这一次，那声音不再是之前一贯的叫魂，而是破天荒地，说了点新的东西。


    建木？


    《山海经·海内经》曾经写过，“有木，青叶紫茎，玄华黄实，名曰建木。百仞无枝，上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大皞爰过，黄帝所为。”


    登天梯。


    云谒几乎是立刻想到了这个说法。


    但很快，她又想起有关建木的另一件事。


    ——男主鹤渊在望月秘境的机缘。


    在小说的剧情中，鹤渊先是在望月秘境的最中心得到了建木的一段树枝。


    又因为这段树枝，他得到了仙剑覆白的青睐。


    说起来，进入秘境这么久了，鹤渊似乎从来没有提起过建木。


    与其说是出于对“云谒”的防备而刻意保密，不如说他更像是根本不记得这件事。


    ……不行，可能性太多，值得当做论据的证据又太少。


    加上现在时间紧迫，云谒眼下在这件事上的想法只能用“混乱”二字来形容。


    还是之后再说吧。


    “我们要去找建木？”


    没有回答，得到的只有霜雪再一次的拉扯。


    说起来，霜雪原本也是望月秘境里的一样宝物来着。


    “要找建木我很欢迎啦，不过还是等鹤渊一起更好吧？”


    比起机缘，云谒还是更倾向与“不让鹤渊记恨自己”。


    毕竟宝物是“命里有时终须有”，但如果和男主结下梁子，那就变成“有命拿没命花”了。


    “而且还要去救小仙姑呢——我们现在可是在‘秽’里啊——”


    云谒话还没说完，只间霜雪又是一阵嗡鸣。


    “……好的爹，都听您的，去找建木。”


    总觉得有人在下一局大棋，而自己此刻就是被下棋人摆布着的棋子。


    而且，是物理意义上的“任人摆布”。


    “No matter how you try to fly,The ice will bring you down again——”


    “Feel the night will die,Only time will tell——”


    云谒放弃挣扎，一路哼着曲，任由霜雪和那只看不见的手一通摆布，终于在她又一次忘记旋律与歌词时，到达了目的地。


    “如果建木长这样的话，那我现在原地入魔。”


    堪堪一眼，云谒便忍受不住，飞速别开目光。皱成一团的五官中，写满了“嫌恶”二字。


    那紫色的粗壮树干上，是无数张神态各异的人脸，有她见过的、认识的，也有她毫无印象的。


    或嗔或怒，或焦躁或哭泣。


    青色叶子、黑色花朵、黄色果实。


    每一个特征都完全对应上了书上写的内容。


    可那仿佛被裹了一层黑泥后，被污染的浑浊之色，又让云谒拒绝接受这就是传说中的神木之一的事实。


    “不行，不管你们想要我做什么，这事我都摆不平！”云谒说着，立刻转身想要离开。


    霜雪从云谒手中挣脱，又飞身拦在云谒面前。


    “如果你们是想净化那玩意的话，建议找鹤渊，他有覆白，他是男主。”就算被霜雪用剑抵着脖子，云谒的态度也没有软化分毫，“我过去了分分钟被同化了你信不信？不要小看了我心底的黑暗啊！！！”


    那些青紫色面孔上的眼睛，明明只是一个个黑洞，但依旧给云谒一种如芒在背的恶寒感。


    生理性的厌恶愈发浓重，就连一向懒得发脾气的云谒也做不到就这样“笑一下蒜了”。


    “有本事你就现在刺死我！！！反正都是要加入那群玩意，死了说不定就不会这么恶心了！！！”


    云谒逐渐拔高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狠厉。


    上一次这么硬气、或者说破罐子破摔，还是在学生时代，反向将霸凌了自己两个学期的小团体锁在厕所隔间，往里面泼fen、金汁那次。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云谒，霜雪被云谒的气势吓退了几分。


    “滚开！陪你们闹了这么久，老娘继续找人去了！”


    怒意并没有侵蚀云谒的理智，见霜雪态度松动，云谒反手握住它的剑柄，拔腿就走。


    下一刻，霜雪忽然剧烈反抗。


    云谒猝不及防，长剑脱手，眼睁睁看着霜雪扎到了裸露在地面之上的树根里。


    “你又做什么？真以为我不敢扔掉……卧槽！云谒！！！”


    鼓起树根被削掉部分，云谒这才看清楚，那鼓起的东西才不是她以为的粗壮根茎，而是又无数细小根须组成的一个茧。


    茧里躺着的，正是她来着里的目标之一，小仙姑、“小云谒”。


    再顾不得厌恶，云谒毫不犹豫握住霜雪，将破口扩大，准备将人从茧里扯出来。


    “小仙姑，别死啊！撑住，我们捞你来了！”云谒高声呼喊着，试图唤醒她的意识。


    就在她拽住“小云谒”的胳膊，准备直接将人拉出来的时候，只听对方一声呼痛，紧接着，便是无数根须，四面八方地朝云谒刺来。


    云谒几乎是下意识松开对方，闪躲格挡间，被逼退到离茧数米外的地方。


    “停下了……它们是在护卫？还是看守？”


    遗憾的是，这一次，霜雪也好，脑中那个声音也好，谁都没有给她回应。


    强行扯出来的话……


    云谒环顾四周，地面上不止何时，竟已爬满了那长虫般的根须，一眼望不尽头。


    绝对会被追杀到死！


    “还是得找鹤渊，这事我一个人摆不平。”


    结果兜了一圈，还是回到原点。


    不过这次，霜雪不再拦着她了。


    神木不会无故变成这副鬼样子，眼下唯一能想到的、合理的原因，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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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秽’污染了建木”这一条。


    “小仙姑，如果一直在我脑子里叫魂的人是你的话，就帮我找到鹤渊。就像你一开始只向他寻求帮助时判断的那样，建木的事、‘秽’的事，都只有鹤渊、更准确一点，是他、带着他手上那把剑，才能解决。”


    回应她的是死一样的寂静。


    明明周遭一片空旷，却迟迟等不来回音，仿佛没有边际一样。


    就在这沉默漫长到云谒已经放弃，准备自力更生时，霜雪忽然动了。


    和它一起的，还有周围无数的根须！


    云谒配合着霜雪，旋身躲闪间，一招玉树琼枝，冰封千里。


    不给云谒思考根须为何暴起的机会，霜雪又是猛地一拉，带着云谒往某个方向一路狂奔。


    ——


    带着前所未有的不安，鹤渊坠入了黑暗之中。


    勉强依靠覆白的力量维持着清醒，无论如何，鹤渊都没有坐以待毙的打算。


    “鹤渊——”


    熟悉的声音不知从哪响起，鹤渊先是一喜，可下个瞬间，他又重新戒备起来。


    就算声音一样，他也不会认错，那不是盼盼的声音，而是自己那个疯子师尊的。


    “……”


    这一次，鹤渊没再攻击。


    如果这次又是幻觉呢？


    如果这次又误伤了盼盼的话……那这阵子的无害，就全都白演了吧。


    “鹤渊！”


    声音再度响起。


    是盼盼的声音。


    她进来了？


    她来找自己了？


    黑暗无处不在，禁锢着他的身体。


    但对于重生一次，早就有应对这类情况经验的鹤渊来说，要从中挣脱并不是难事。


    “不要回应——”


    师尊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里，是浓浓地警告。


    “假的……覆白——”


    这个盼盼是假的，是来抢走覆白的？


    覆白是“秽”的克星，如果他是“秽”的话，的确会考虑装成同伴的样子，将覆白骗走。


    可如果盼盼是真的，这个云谒是假的呢？


    毕竟已经有过一个似是而非的“小云谒”了，就算再冒出来一个大的，也不足为奇。


    “鹤渊——鹤渊——没死吱声！”


    盼盼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焦急，粗暴的用词也的确是她一贯的风格。


    剑气激荡，物体碎落的声音伴随着时有时无的爆破之音，在黑暗的另一头响起。


    即便知道可能是陷阱，鹤渊还是果断地朝着声音赶了过去。


    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到放着盼盼遇到危险！


    这次的暗色比进入秘境时遇到的更为深重，鹤渊的身上仿佛被压上了千斤巨石，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啧，上次被偷袭成功一次，真当小爷好欺负是吗！？”


    不过几步的时间，盼盼的声音越来越远，鹤渊也再没了耐心。


    单手掐诀，将灵力全部汇入自身的血液之中。鹤渊没有丝毫迟疑地，用覆白割破了自己的手臂。


    赤金色的血液从伤口涌出，又以一种非自然的角度，扑上了覆白的剑身。


    这正是与云谒之前使用的，同样的招式。


    但不同的是，比起云谒，鹤渊显然更加娴熟，效果也更为霸道。


    血液在覆白的剑身上绣上了繁杂的咒文。血光所及之处，墨色消散，只余明昼。


    这种方法对灵力的消耗巨大，鹤渊这一世的身体撑不了太久，得在灵力全部用完前，带盼盼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