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府试最后一天，竟然给她上难度了。


    首先经义题倒也还好，策论、诗赋的要求都比往常复杂许多。


    尤其看到策论题时，她就微微蹙眉。


    策论题为：问，南岭历年安定，五年前突遇大水，民田庐舍多没，若换做尔等，该以何安民？试述古今治水之策，并陈良方。


    “治水吗？”李芸脑中瞬间想到以前学历史的时候，看到的不少治水之策以及相关的能人。


    她所忧虑的并不是其方法，而是当今朝中为什么会在童生试的时候出这样一道题。


    又为何偏偏提南岭呢？


    南岭五年前叛乱，确实是因为水灾民不聊生，救灾不及所致。


    上面派人平叛死了不少人，这也是引起后来璟逍王造反等一系列连锁反应。


    而璟逍王的封地就在这里，就在北疆。


    如今北疆境内的府试，他们甚至还不是生员，竟对他们出这样的题。


    那南岭和他们相距一千多里，是跟这边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


    要不是当今皇帝对逍遥王已经有什么怀疑和联想，不想以此试探，就不会出这样的题。


    因为这不是他们这些人该操心的问题。


    李芸捏了捏眉心，头疼了片刻。


    没想出个所以然，却也隐隐有了应对的思绪


    她握紧了笔，干脆埋头开始写，不管别的。


    等所有的题目答完，外面又是夕阳西下，暮色渐起。


    几个少年都已经写完所有考题，从院里出来。


    聚在一起的时候，几个人严肃紧绷的表情都不约而同地松懈下来。


    陈烁整个人挂在孙黎身上，忍不住感慨：“啊！总算是考完了我的天，可累死我了！”


    孙听也在一旁活动着酸疼的脖子：“这最后一天的题，是挺难答的。”


    “走吧，回客栈休息，明日我带你们逛逛。”李芸对他们说。


    没想到孙黎几个人对视一眼，好像并不是很赞同她的计划。


    “还要逛街吗？我们几个还想着今晚回客栈，明日就回去了。”


    “是啊，多住一天客栈就要多花一天钱呢。”


    孙黎和陈烁一前一后地说着，神情为难。


    李芸“哦”了一声，恍然说：“既然这样，那咱们就今晚聚一聚，明日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们回去了。”


    一段时间相处，她也知道孙黎和陈烁他们住的地方和菏泽村南辕北辙的。


    再加上她还有事要在辰州多待几天，也不好捎送他们回去。


    “这样啊，那挺好的。”陈烁一听到吃的就乐，也不在意其他了。


    孙黎和孙听也都不约而同应了声，理解李芸的打算。


    之后李芸找了家普通的小饭馆。


    因为事先知道陈烁能吃，她多点了几盘包子肉饼，又点了时蔬和米饭。


    茶水自然是在他们坐下的时候，小二就已经端上来了。


    在等饭期间，几个少年围着桌子讨论起今日的考题。


    “你们觉得难吗？我倒是觉得还好啊，那些题没那么难。”陈烁悠悠地说着，一脸臭屁。


    孙听白了她一眼：“你真是自我感觉良好，等到时候名词下来你若是排末尾，我第一个嘲笑你！”


    陈烁闻言哼了声：“我名次才不会排末尾呢！倒是你，我觉得你才会！”


    “我？”孙听瞬间怒了，“你这家伙——”


    “好了，你俩够了。”眼看着他们要互呛起来，连忙阻止。


    只是她此举没多少效果，三个人乱成一团。


    李芸则在吵闹中显得异常安静，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


    周遭的争吵声，直到伙计端饭菜过来的时候，才暂时停歇。


    “啊啊啊太好了！是我最爱吃的猪肉馅包子！”陈烁喜笑颜开地欢呼起来。


    她是他们当中个头最大的一个，自然也最容易饿，很快就拿起一个包子大口吃起来。


    “李芸？”孙黎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将一个包子放到她面前碗里的同时，问她，“你今天是怎么心事重重的？不会还是因为顾鸢吧？”


    陈烁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下，随即一拍桌子：“早知道方才该强行拦住她，让她过来跟我们再聚一次！”


    “呵，那家伙这几天都溜得很快，一考完人就跑没影了，你恐怕是逮不住她。”孙听嘲弄着说。


    “我——”陈烁还想说什么，孙黎朝她摇了摇头制止她。


    之后几个人都看向李芸，不约而同的眼神颇有些同情。


    因为他们事到如今都看出来了，李芸和顾鸢之间是彻底闹僵了，李芸也确实失去了一个朋友。


    一个在无人和她互结作保，在她危难之时坚定地站在她身边的朋友。


    “李芸，你别难过了。”陈烁难得的放轻声音安慰她。


    说话间将她那只因为吃包子变得油乎乎的大手放在李芸的肩上。


    肩膀上忽然一沉，李芸这才回过神，“难过？我吗？”


    她有些无语，因为自己并不是在纠结这个问题。


    早在和顾鸢在客栈分别的那天，她就已经接受了他们暂时疏远的现实。


    面对周遭这几个少年那复杂的眼神，李芸无奈主动解释：“我其实和你一样，也在思考今日的考题。”


    “是这样吗？”陈烁恍然，尴尬的将手从李芸肩膀上拿开。


    孙黎则问她：“你是觉得今天的考题有什么问题？”


    她的这一问，也让孙听将注意力移向李芸。


    好奇她对今日考题的看法。


    “倒也称不上是问题，我只是怀疑出题者的目的。”李芸坦然说了，“关于那道策论，你们还记得五年前南岭那场叛乱吧？”


    她此话一出，孙黎和孙听二姐妹面面相觑，都很快明白了李芸的言外之意。


    只有陈烁，毫不在意地嘴里嚼着食物，语气含糊地说：“这也没什么吧？可能是因为那场水灾导致的损失太大，包括那场叛乱，才令朝中的人忧虑。”


    “因此，希望我大殷朝众读书人，多加以此思考，引以为戒。”


    孙听闻言眼睛往上翻了翻，嘲讽说：“你可真是头脑简单，古今历代难道就发生过南岭那一次水灾和叛乱吗？”


    “孙听说得没错。”孙黎对孙听的话很赞成：“我也觉得李芸说得没错，出题者是别有用心。”


    再看向李芸时，孙黎有些佩服，虽然她也隐约觉得今天的题目不对。


    可李芸却一言道破其中关联。


    “那又如何？我们只是一群连童生试都没过的人而已。”陈烁笑了笑问：“难不成是朝中有人想以此试探我们期中有没有叛党余孽？”


    她一句开玩笑的话，让李芸、孙黎和孙听三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