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颂声上楼梯的时候，耳机里还放着宁殷殷跟徐昕然的对话。


    宁殷殷似乎很是苦恼地叹了口气说：“怎么才能让他少爱我一点呢？”


    仿佛裴颂声于她而言只是个累赘、负担，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听见这番话的裴颂声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倒流，甚至能听见耳膜处的嗡鸣声。


    刺耳的声音夺走了他所有的感知。


    裴颂声只觉得好像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宁殷殷的这句话还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心脏处像是被钝器狠狠敲打，泛起尖锐细密的疼痛。


    裴颂声狠狠喘了口气，下一瞬，他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动静有些大。


    他看见宁殷殷和徐昕然都诧异地望了过来，而自己则一动不动地盯着宁殷殷冷声说：“你完全不需要有这个担忧，因为我根本就不爱你。”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在自己心上，继续用讥讽的语气说：“看你在这里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推开我的模样，真是令人感到可笑。”


    宁殷殷就很懵，惊住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徐昕然却是反应过来，震惊道：“我们刚才的对话，他都知道了，他不会监听你了吧？”


    说着，她看向床头的那个装饰用的花瓶。


    这房间的风格简约大气，陈设也不多，所以监听器最有可能藏在里面。


    宁殷殷也随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然后就发现了不对劲。


    镂空的瓶身设计，能看到里面有东西正微微闪烁着红光。


    平日里看着丝毫不起眼，若是不用心观察，根本就发现不了。


    一想到她这些天说的话都无一例外地进了裴颂声的耳朵，整个人毫无隐私地袒露在他面前，她就气得发抖。


    她怒气冲冲走过去，取出里面的微型监听器，狠狠摔在了裴颂声脚边，厉声质问道：“你是变态吗？！”


    说着，抬手狠狠地扇了裴颂声一巴掌，彻底跟他决裂。


    宁殷殷满眼都是失望，拉着徐昕然的手说：“昕然，我们走！”


    徐昕然看向裴颂声的眼神，也从崇拜到鄙夷，唾弃道：“呸！真是人不可貌相，裴颂声，你大明星的滤镜都碎了一地！”


    然后，两个人都离开了。


    只剩下裴颂声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


    巨大的恐慌攥住他的心脏，他看向宁殷殷离开的方向，想乞求她别走，但喉咙在此刻骤然失声。


    裴颂声的世界随着宁殷殷的离去，而一点点变得漆黑、冰冷。


    到最后，他被无边的孤寂与黑暗吞没……


    裴颂声惊了一身冷汗，喘息着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一切都不曾发生。


    他垂眸看向濡湿的掌心，只需要轻轻转动，他就可以进去和宁殷殷对峙。


    但是，他真的能为了一个答案，就承受失去她的痛苦吗？


    不能！


    裴颂声的心里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别拆穿，对彼此都好。


    不管宁殷殷怎么想，只要她现在还愿意待在自己身边就好。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松开了手。


    然而，门还是“吱呀”一声开了。


    这次是从里面开的。


    宁殷殷正打算带着闺蜜在别墅里转一转，结果，刚出房门，迎面就撞上了裴颂声。


    对上他漆黑的眸子，一时怔愣住了：裴颂声额角的碎发还沾染着汗珠，看上去像是刚跑步回来的。


    但他不是一向有洁癖吗？


    晨跑回来，不先去洗漱，跑她这儿来干嘛？


    最重要的是，他刚刚不会一直站在门外吧？


    那她跟徐昕然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多少？


    想到这里，宁殷殷忽然心虚起来：虽然也没说裴颂声什么坏话，但跟闺蜜谈论的主人公一转眼就出现在面前，换谁都会底气不足吧？


    于是，她有些试探地开口：“你回来多久了？”


    裴颂声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只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刚回。”


    宁殷殷还想说什么，裴颂声就率先堵住她的口：“我先去洗澡了，一会儿会有人过来送早饭。”


    然后就转身离开，再没给宁殷殷说话的机会。


    宁殷殷看着他的背影，顿感不妙：他肯定在门口都听见了！


    她唉声叹气地转身，找徐昕然求助：“他刚才肯定听见了，我该怎么办？”


    目睹这对小情侣产生间隙的徐昕然：“……”


    先扯到裴颂声的她，懊恼地抽了自己一嘴巴：“真是祸从口出啊。”


    她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怪她，好端端地干嘛提他感情的事？


    本来两个人爱情的小火苗都要重燃了，不，已经在熊熊燃烧了，结果因为她一个嘴上没把门的，这下好了，直接熄灭了。


    试图挽救的徐昕然斟酌着语气，小声道：“要不，你去解释下，就说是好友间的口嗨？”


    虽然理由很牵强，但总比什么都不说好吧？


    宁殷殷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算了，他不会信的。”


    她了解裴颂声，这种蹩脚的借口只会让他更生气。


    更何况——


    宁殷殷脸上露出复杂落寞的神情，唇角勉强地牵动着，像是说给徐昕然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而且冷静一下，对我和他都好。”


    以前他们大学谈恋爱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裴颂声想要的爱太过浓烈，所以总是会患得患失。


    因为迫切地想要她的回应，所以母亲抑郁那会，她受到的压力也不小。


    当初，最根本的分手原因就是他想要的她给不了。


    她自觉对裴颂声的感情，达不到他对自己的十分之一。


    如果只是成年人之间的玩乐还好，不用负责，自然可以随心所欲，但一旦涉及到婚姻、未来，会变动的因素就太多了。


    宁殷殷没有结婚的想法，也很难跟家人以外的人建立起这样深层次的亲密关系。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裴颂声已经越来越偏执了。


    有时候他眼里的占有欲都会灼烧得她心尖发烫，让她觉得自己有点玩脱了。


    天知道她只想带乐乐来大城市治好病，然后睡到裴颂声，就回她的老地方继续支教，平安祥和地过完余生。


    她一直认为，她和裴颂声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有那么一次交集，已经称得上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