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未来的未来

作品:《暴躁小鸟在线除妖

    阙烬兰终于停下时,周围已无活物。


    在她脚下的并非是大地,而是层层叠叠的无声无息的残骸,残肢、□□与碎肉交织成一座奇形怪状的尸山。阙烬兰半跪坐在这座山的顶峰,努力强撑着不让自己掉落。


    杀了有多少个...?


    至少破百了——这鬼孙子真会给自己找事干。


    力竭如潮水漫过每一寸骨骼,她的双臂沉重得无法抬起,指尖微微轻颤。


    然而,阙烬兰的背脊却挺得笔直,她的呼吸深长而粗重。


    黑发已经被粘稠的液体浸透,几缕贴在额角与颈侧,发梢往地上滴落着血红。她的脸上被几滴血飞溅,本是极为凌乱的,可那双眼睛,反而在一片混乱中被清洗出一种惊人的平静,如同一汪寒潭。


    这就是阙烬兰。


    这就是变种的...最终版本么?


    在看台上的官员们心中不约而同地默念起了眼前女人的名字,她的战斗技巧在刚刚过去的几十分钟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陆子修满意地扫视了眼众人的反应,随后拿着凤凰木一步一踱、看起来颇为优雅地走了下来,来到了阙烬兰身边。


    “造神和毁神一样轻松,而你我,就是共创者。”


    他要杀了自己。


    陆子修先是在这些掌权之人面前展现变种的几个形态,再通过“创造天敌”和杀了她和这些掌权之人说明变种并非不可控制。


    阙烬兰听出了话外之音,这本来是极好的,毕竟作为他的祖先,如果自己死了,那么一系列的蝴蝶效应就会导致这个最终坏蛋也结束生命,世界就太平了。


    如果是原先的自己,她一定懒得提醒,光荣赴死。


    可是——


    如果自己死了,阙沏棠那丫头岂不是只能可怜巴巴地去翻垃圾桶讨饭了?还有易呼,之前说好等她退休了就一起去看极光的。


    还有谢邑......


    谢邑也会难过的吧。


    感受到近在咫尺凤凰木灼热的温度,阙烬兰已经没有力气再抬起手了。


    如果闭着眼睛的话,死相会好看一点吗?


    至少不会让别人看到充血的双眼...


    不过——不过凤凰木是不是要把她烧死的,那反正也变成一捧灰了,睁不睁眼也没大区别。阙烬兰用仅剩的力气眨了两下眼睛,恍惚间看到陆子修身后似乎重叠了好几个人影,凤凰木已经直戳戳抵在了自己脖颈下的一寸,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硝烟的味道,只是还没等这朵人形火花炸开,就被突如其来的一道黑影给扑灭了。


    谢邑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只差那么几秒,这火就扩散开来了。


    好在,好在——


    “阙烬兰,阙烬兰......”


    与此同时,陆年搀扶着陆奕,带着人围了进来。


    “陆署长。”


    总领见此情形,却只是开口叫了陆奕,只是这一声,便让周遭本不明所以的空气变得井然有序,他的眼神淡淡的,带着一种天然的审视感。


    “总领,抱歉,署长目前还不能开口说话。”


    陆年深深鞠躬后也收起了平日里的油嘴滑舌,眼下瞥了眼在总领身旁的易拙,便偏头给了士兵们一个眼神,随后再次看向总领:“变种计划不能实施,该实验存在明显技术漏洞,并且不利于本国长期的经济与科教发展。”


    “不仅如此,这两个人还来自于未来时空,近期的恶妖频发、环境污染都和他们所在的爱隆集团有关。”


    官员们听到这个消息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共同盯着前方总领的后脑勺,不敢出声。


    “拿下。”


    总领却只是言简意赅,没再看底下严防死守的阵线,只是一句话,就让早早守在楼梯的士兵们将易拙和陆子修团团围住,随后转身下楼离开,没让脚下皮鞋染上一丝异种的血。


    看到总领离开,摆上戏的两个人也被控制住,剩下的官员们也颇有眼色地陆陆续续离开,过程中没有再说一句不必要的话。


    “好了,我们在外面等你们。”


    陆年接收到大哥的眼神,看着面前正在独自崩溃又重组的好侄儿,体贴地决定给些二人空间。


    “谢邑。”


    缓了好一会,阙烬兰才重新有了说话的力气,她半靠在谢邑的怀里:“能松些么,有点喘不上来气儿了。”


    “不能。”


    要不是男人带着些哭腔的语调,阙烬兰还以为头顶上下了雨。这还是她头回见谢邑如此执拗,便也放纵去了。


    谢邑只知道怀里的人是他满天灰暗的岁月里唯一的色彩,在遇见她之后,好像所有的好运和幸福都一并迎了上来。


    救了很多人,母亲回来了,父亲出现了...


    她是那么鲜活,那么热烈地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张嘴。”


    嗯?


    阙烬兰眼下终于是恢复好了,听话地把嘴打开,就见谢邑将一颗药丸渡给了自己,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企图,傻儿吧唧地来了个苦味的热吻。


    “谢邑,苦死了!”


    “是么,我倒觉得甜得很。”


    谢邑看着面前重新有了活力的女人,微红的双眸才带了些笑意。


    如果阙烬兰知道谢邑将被药苦的脸皱作一团称之为活力的话,可能她会悍然起跳,给面前的男人一个大暴栗。


    当然现在即便她不知道谢邑心中所想,还是不妨碍她对着谢邑横眉冷对。


    “好啦。”谢邑双手捧起阙烬兰的脸,低头软下语气:“刚刚是陆子修在督察办的用车上做了手脚。”


    陆子修一早就准备好了和督察办一模一样的车辆,无论他们对不对易拙出手,阙烬兰都是他展现变种计划不可或缺的一个因素。


    “未来人太超标了......”


    阙烬兰感叹一句,拍了拍谢邑的手:“扶我起来吧,不想再在这些变种碎片上面了。”


    听到小鸟的话,谢邑忙直接将阙烬兰拦腰抱起。


    小鸟最爱干净了。


    陆子修......


    要不别让他出生了吧。


    “喂,你干嘛,我让你松开手扶我起来,你怎么直接抱起来了?”


    阙烬兰觉得眼前的谢邑已经不再是以往指哪打哪之人了,她想捏捏男人的鼻子泄愤,但是却发现自己手上还粘着不知道是自己还是那些变种的血,给谢邑的鼻子两侧给染了红。


    感受到鼻头湿润,谢邑的目光将怀中女人周身伤口一寸寸扫过,随后面色少见地在阙烬兰面前冷了下来。


    “回去给你上药。”


    哎,果真变了。


    不过也好,这男人老是听着自己的话,装着白兔的模样,久而久之让自己都对他掉以轻心了,眼下这幅冷面主任,吃起来说不定也别有风味呢。


    一切尘埃落定,阙烬兰脑子里尽是一些想入非非的场景,她惯是没什么脸皮,看着陆奕和陆年对二人亲昵作态语塞的模样,只觉得有趣异常,而脸皮较薄的谢邑此刻正值情绪最为浓烈之时,也懒得遮遮掩掩,几人一同坐进了调查署准备的车辆,前往机场回到海京。


    经过商议,陆子修和易拙暂定关押进入调查署最高级别保密处。


    “估计很难处理。”


    私人飞机上,阙烬兰刚被谢邑按着脖子清理完全身上下所有的伤口,此刻周身骨头尽软,看着正将变种计划相关资料同传给联合国的陆年这么说着。


    “什么很难处理?”


    和谢邑对视一眼,阙烬兰将身子陷入了软皮座位里,轻轻喟叹一声:“陆子修,之前王如椿在爱隆学校里就是傀儡人,这个来自未来的后代,保不齐又是什么高科技投影。”


    她话音刚落,陆年放在桌上的手机就传来震动,他看了一眼后瞬间皱了眉头,握着手机的指节发白。


    “嗯,调查员发现看守箱内只有易拙了。”


    果然如此。


    阙烬兰无奈叹了声气,有心宽慰:“这些来自未来的人......有领先我们这个世界好几个层级的技术,这也正常。”


    察觉到陆年越发难看的颜色,阙烬兰知晓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接受的事实,就在这时,身后陆奕半躺着的座椅传来了动静。


    她回头看去,就见中年版谢邑似乎正想要坐起来,虽然陆奕神色无异,但颈间暴露的青筋却可以看出他此刻的费力。


    谢邑快步到他身边,给他借了把力能让刚从迷幻剂中清醒的男人坐得舒服。


    “谢邑。”


    陆奕此刻终是能说上话了,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飞机舱内还是掷地可闻。


    “嗯。”


    谢邑预想和陆奕以父子身份初开场的第一句话有很多,然而此刻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谢邑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接过话头来:“未来人的事宜,陆子修和易拙并不是个例,需要严加管控。”


    陆奕点点头,看了眼正把键盘敲出火星子的便宜弟弟,陆年接收到信号后认命地深吸一口气,手上动作更是加快了些。


    “我和尽雪......”


    “孩子,我不知道她还是把你生下来了,你知道的,作为陆家人,活得并不轻松,我只是...不想再有血肉至亲再感受和我一样的痛苦。”


    “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在陆奕说完这么一段话后,后舱安静了一刹那,就连陆奕手上动作都停了片刻,阙烬兰更不必说,这会儿父子相认的拉扯温馨小剧场,她只会竖起耳朵认真倾听,而不发出任何有碍视听的声音。


    “署长,最该听到解释的不是我,是母亲。”


    谢邑这话摆明了是说在陆奕得到谢尽雪原谅之前,自己是不会表明态度的。这倒是让陆奕少见的愣神了,须臾之后,他轻笑一声,抬起手来拍拍谢邑的背:“好。”


    下了飞机,阙烬兰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和调查署的人分道扬镳后,她便和谢邑一同坐进了督察办的用车里,准备前往解救即将弹尽粮绝的阙沏棠,路上她难免感叹一下自己的多元血统。


    “你说,陆子修这算什么,回到过去给自己的祖奶奶重修肉身么?”


    谢邑对这比喻受用良好,忍着笑将她的手握在手中:“还记得那捧土么?”


    “制药厂花房的?”


    “嗯。”谢邑点点头:“那里面混杂了爱隆的骨灰,就是那只小狗的。”


    阙烬兰微微挑眉。


    难怪,难怪那时的失常世界源头恶妖就是这只名为爱隆的小狗。


    “陆子修的成长环境......在未来,我们的子孙后代竟然生活在那样一片地方。”


    失常世界的种种历历在目,阙烬兰的手在谢邑温热的手心内翻了个面与他回握:“他还会回来么?”


    “调查署和联合国说明了未来人的情况,他们的意见是,虽然未来人带来了一定科技革新,但是作为光年之外的‘外星人’,虽然同宗同源,但也依旧需要防范,各国首领将在明日来到A国会晤商讨方案。”


    ......


    “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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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阙烬兰么,她还有脸来?也不怕......”


    “她身边的是...?”


    窸窸窣窣的人群将组织办那一层的电梯厅围绕的水泄不通,阙烬兰和谢邑面无表情的一个一个擦身而过,突然,一个模糊的深色物体急速旋转着,直冲着阙烬兰后脑而来。


    而下一刻,一道更快的阴影从侧方切入视野。


    “砰!”


    一声闷响,结实得像是重物砸在沙袋上。预想中的锐痛没有降临,取而代之的,是几点飞溅到后颈上的冰凉液体。


    阙烬兰偏头眨了下眼,看见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挡在她眼前不到一寸的地方,稳稳地攥住了那个扭曲变形的塑料水瓶。瓶身破裂,残余的水正顺着凸起的腕骨往下淌,渗进他衣服的袖口。


    谢邑的侧脸线条紧绷,刚才那一瞬的凌厉还未完全从微眯的眼角散去。他的目光射向水瓶飞来的方向,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


    “有空围在这里,不如拿出手机看看最新的消息。你们这样围堵闹事,一抓一个准,都散了。”


    “什么声明?”


    阙烬兰不明所以。


    “佘喜山的辐射检测数据以及妖管局内外勤部门的详细报告,精细到了每一件恶妖的处理,母亲和诺辛局长这段时间都在做这些。”


    谢邑揉了揉小鸟的头,随后扬了扬下巴:“都等着你呢。”


    阙烬兰云里雾里地转头看去,就见阙沏棠连同那些被搓磨好几日都未曾见阳光的动物们两只眼睛都悻悻地看着自己。


    小绿本来坐在一边算着还能吃几餐,这会察觉到了气氛便也抬眸,看到来人后松了口气,将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扔,匆匆丢下“补觉去了”便回到房间呼呼大睡。


    “姐姐啊——”


    这丫头,扑进怀里的力气还和在妖管局门外一般大,看来没饿着自己。


    阙烬兰没忍住,从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气音,手轻轻抚过阙沏棠的长发,勾起一缕在手指间搓了搓:“乖,好日子又回来了。”


    重新回到了家,首当其冲的便是大扫除。


    阙烬兰随意地盘腿坐在沙发靠背顶端,一块鹅黄色的碎花头巾将她浓密的黑发尽数包裹,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对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的耳朵。


    她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无意识地绕着头巾垂下的流苏,目光带着一丝慵懒,扫过下方三个正以截然不同姿态投入大扫除的人。


    谢邑脱去了外套,只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灰色长t,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了线条流畅的小臂。此刻,他正将书籍全部搬下,分门别类。他的神情专注,眉心微蹙。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睫毛和专注的侧脸上,阙烬兰欣赏了好一会。


    嗯,还好没让鸭鸭家政代劳——


    阙沏棠那丫头则随性得多。她套了件宽大的旧衬衫当罩衫,长发随意扎成蓬松的丸子头,几缕碎发俏皮地贴在汗湿的颈边。她正跪在地毯边缘,对付着茶几底下难以触及的灰尘,一边擦着,一边对着正在擦玻璃打哈欠的小绿颐指气使:“别摸鱼了!”


    阙烬兰的视线在他们之间缓缓移动。


    看着谢邑严谨挺拔背影,她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看到阙沏棠狼狈又努力的样子,那弧度加深了些,带着些许纵容意味。


    至于小绿——摸鱼人何苦为难摸鱼人。


    她能感受到这个空间,正因着大家截然不同却同样认真的努力,一点点恢复它最明亮、最温暖的秩序。


    晚间,最后一点天光终于夜色吞没。


    小绿几乎是半哄半拉,才把嘟囔着“我明明还想再擦一遍窗户”的沏棠带离了客厅,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并不响亮,却像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世界忽然被过滤得异常安静。


    偌大的客厅,刚刚被彻底清扫过,每一寸家居表面都反射着头上吊灯柔和的光晕,空气中还残留着清洁剂淡淡的柑橘香气。


    阙烬兰依然赤足坐在沙发靠背上,只是姿势从之前的盘腿,变成了更随意的、一条腿曲起,下巴轻抵在膝盖上的模样。鹅黄头巾不知何时松了些,一缕乌黑的发丝挣脱出来,垂在她白皙的颈侧。她没有在听到关门声后立刻看向谢邑,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刚刚沏棠擦拭过、此刻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眼神有些放空。


    谢邑还站在书架前,手里拿着一本刚才未及归位的精装书。小绿和沏棠离开的动静让他动作停顿了片刻。他缓缓将书插入它该在的位置,指腹划过烫金的书名,动作比之前更慢,更沉。做完这个,他并没有立刻转身,似乎在确认打扰是否真的已经远离。


    几秒,或者更长的时间。


    终于,谢邑转过身。他已将羊绒衫的袖子放下,恢复了往常那种一丝不苟的齐整,只是额前碎发稍显随意,柔和了那份惯常的冷硬。他的目光,越过纤尘不染的房间,稳稳地落在了沙发顶端的那个身影上。


    他看着她那缕不听话的发丝,看着她在明亮光线里几乎有些透明的耳廓。


    阙烬兰突然感觉脸上有些发热,想来寻找源头,却看到了双被灯光勾勒得格外清晰的眉眼。


    视线在空中相遇。


    空气似乎变得稠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柑橘的香味和另一种难以名状的,独独属于彼此的温热气息。


    某种更私密更紧绷,同时也更柔软的东西,悄然浮出了水面。


    谢邑朝着阙烬兰的方向,很缓也很稳地迈出了第一步。


    而她也没有动,只是托着腮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