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也看着屏幕上“周女士”三个字，眉心几不可查地跳了一下。


    他刚想按下接听键，一阵同样不合时宜的铃声，从他怀里的桑柠身上响了起来。


    桑柠手忙脚乱地从毯子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赫然亮着——“母后大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款的、略带一丝慌乱的无奈。


    这算什么？心有灵犀的母子（女）连环call？


    池也率先划开接听，还没来得及开口，周雅女士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就从听筒里炸了出来。


    “儿子！搞定了没有！我儿媳妇呢！快让我看看我那又会画画又勇敢追爱的神仙儿媳妇！”


    那声音大得，连一旁的桑柠都听得一清二楚，脸颊瞬间烧成了煮熟的虾子，浑身僵硬，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桑柠也颤巍巍地接通了电话。


    林婉带着哭腔的、激动不已的声音传来：“柠柠！我的宝！妈妈看到了！你太棒了！那个男孩子……是池也是不是？快让妈妈看看！我女婿长什么样！”


    “……”


    女婿？！


    桑柠脑子里“轰”的一声，彻底宕机，连呼吸都忘了。


    看着怀里那只快要熟透、甚至开始冒热气的小兔子，池也非但没有半点紧张，反而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长臂一伸，十分自然地将桑柠连人带毯子一起，更紧地圈进自己怀里，让她完全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然后从她僵硬的手中，抽走了她的手机。


    下一秒，他直接一手举着自己的手机，一手举着桑柠的手机，将两个视频通话的界面，精准地对准了彼此。


    一场跨越了城市两端、堪称史无前例的“云端亲家会面”，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开始了。


    屏幕里，周雅和林婉，两位风格迥异的母亲，在看到对方的瞬间，都愣了一下。


    “哎哟！您就是小也的妈妈吧？我刚还在直播里看您儿子呢，真是人中龙凤！您可真有气质！”林婉率先反应过来，隔着屏幕热情地打招呼。


    周雅也笑得合不拢嘴：“您是柠柠的妈妈？哎呀，难怪我们柠柠那么漂亮又那么有才华，原来是遗传了您的好基因！您这看着哪像妈妈，跟姐姐似的！”


    商业互吹，虽迟但到。


    “哪里哪里……”


    “您过奖了……”


    眼看两位母亲就要开启“夸夸”模式，池也清了清嗓子，十分淡定地将镜头转向自己和怀里已经彻底石化的桑柠。他空不出手，便用下巴轻轻蹭了蹭桑柠的发顶，示意她打招呼。


    “妈。”他先对着自己的手机喊了一声，然后又转向另一个手机，声线瞬间变得温和恭敬，还带着一丝晚辈特有的乖巧，“阿姨，您好，我是池也。”


    桑柠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她埋在池也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才找回一丝神智，闷闷地、小声地跟着打招呼。


    “阿姨好……妈……”


    “哎！好！好！”周雅看着屏幕里那个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害羞小姑娘，心都要化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柠柠是吧？别怕别怕，阿姨不是老虎，以后就是你亲妈！”


    林婉则是看着那个将自己女儿稳稳护在怀里的高大男人，眼里的满意几乎要溢出屏幕。她语气温柔，却带着一丝母亲独有的审视：“池也，我们家柠柠性子软，胆子又小，以后……就拜托你多照顾她了。”


    “阿姨您放心。”池也一边说着，一边收紧了揽着桑柠的手臂，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隔着屏幕，用行动和语言给出了一个郑重的承诺，“有我在，没人能让她受委屈。我会照顾好她。”


    就在这时，两个视频画面里，又各自挤进来一个脑袋。


    池振国板着脸，对着镜头严肃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但嘴角那压不住的弧度，彻底出卖了他。


    桑明远则推了推眼镜，温文尔雅地笑了笑，“年轻人，有担当，挺好。”


    得到了来自两位父亲的最高认可，两位母亲更加兴奋了。


    “亲家母，我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改天咱们约个时间，两家人见个面，把孩子的事儿……”


    “好啊好啊亲家母！我随时有时间！就看你们什么时候方便！”


    桑柠听着屏幕里那一声声热情的“亲家母”，感觉自己的进度条是不是被谁按了十倍速快进。


    告白，接吻，见家长……


    这不应该是偶像剧演一个季度的内容吗？怎么在她这里，一个晚上就全搞定了？她的大脑已经彻底变成一锅粥，只能呆呆地靠在池也怀里，任由他主导着一切。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场信息量巨大的视频通话，山顶的风都吹不散桑柠脸上的热度。


    她还维持着鸵鸟的姿势，埋在池也的胸口，声音又软又糯，带着一丝控诉：“池也……这也太快了吧。”


    池也低下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胸腔里发出低沉愉悦的笑声。


    “快吗？”


    他将她被风吹乱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目光在夜色里，比星辰更灼人。


    “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他不是在说场面话，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的全是笃定和认真。


    “从在小屋里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能把你光明正大地圈进我怀里。现在好不容易实现了，我一秒钟都不想再等。”


    看着她依旧有些惊魂未定的眼神，他放柔了声音，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别怕，他们只是太高兴了。剩下的事，交给我，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待在我身边，好不好？”


    桑柠的心，被他这句话，烫得一塌糊涂。


    是啊，他为了这一天，铺垫了那么久，给了她那么多的偏爱和安全感。


    而她，也终于勇敢地，朝他迈出了那一步。


    她不再挣扎，安心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那条绑在手腕上的冰凉手链，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填满。好像天塌下来，他都会为她顶着。


    ……


    有人欢喜，就注定有人愁。


    城市的另一端，那间露天清吧里，江逾白独自坐在原位，面前的酒杯早已空了。


    周围的爵士乐还在继续，可他什么都听不见。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阮之晴那句清醒又残忍的话。


    “还差了点东西。一种能让我不顾一切，也想抓住的冲动。”


    他不懂，到底还差了点什么。


    良久，他拿起外套，将杯底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点燃了他眼底不甘的火焰。


    他起身，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电梯。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姐姐身后撒娇的练习生江逾白。


    他要站上最高的地方，让她看到，他也能成为与她并肩而立的存在。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保姆车里。


    阮之晴的助理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她的表情，斟酌着开口：“晴姐，江逾白他……其实人挺好的，又年轻又帅，对您也是真心的……”


    “他很好。”


    阮之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声音平静无波，“他像个小太阳，热情，温暖，能照亮身边所有的人。”


    “那您为什么……”


    “因为我不需要被照亮。”阮之晴打断了她的话，目光落在玻璃窗上自己清冷的倒影上，


    “我需要的，不是一个需要我陪着他长大的男孩，而是一个能和我一起在暴风雨里并肩撑伞的同盟。”


    长痛不如短痛。


    对于那个少年来说，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


    星野山顶，夜色渐深。


    银河璀璨，仿佛触手可及。


    桑柠靠在池也怀里，听着他讲小时候打游戏被池振国追着打的糗事，听着他讲第一次拿世界冠军时的心情，眼皮越来越沉。


    她脖子上那颗冰凉的粉钻，此刻也被她的体温捂得温热，贴着她的锁骨，像一个温柔的烙印。


    在后半夜山顶的微凉中，她终于抵不过浓浓的困意，在他温暖坚实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池也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他低头，借着漫天星光，看着她恬静的睡颜。


    他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一些，然后拉高了身上的薄毯，将两人裹得更紧。


    “睡吧。”


    他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声音低沉而温柔，消散在寂静的夜风里。


    “天亮了，我们一起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