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男人”三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桑柠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她猛地抬起头，对上屏幕里那双紧紧锁着她的深邃眼眸，整个人都懵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上哪儿去藏野男人？她连跟陌生男人多说一句话都费劲！


    “我没有！”


    桑柠又气又急，脸颊涨得通红，“什么野男人？真是桑屿！不信你问他，两分钟前我是不是给他打了电话！”


    看着屏幕里小姑娘着急忙慌解释，连耳朵尖都红透了的样子，池也心里那点因为被挂视频而升起的不满，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他懒洋洋地往后一靠，重新拉开与镜头的距离，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的窘态，唇角勾起一抹坏笑，故意拖长了语调。


    “不是说急事？一分钟不到就说完了？”


    “没有……所以他现在给我回电话了啊！”桑柠急得快跳脚，生怕他不信，看着手机屏幕上依旧在震动的来电提醒，她急中生智，飞快地截了个图，然后火速切回微信，把截图发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切回视频通话界面，举着手机，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嗔和催促。


    “看到了吧？真的是桑屿！所以，男朋友，先挂了啊！”


    池也：“……”


    看着聊天框里那张清晰的来电截图，再看看视频里那个恨不得立刻把他挂断的小姑娘，池也气笑了。


    果然，人就该时时刻刻待在自己身边。


    这刚分开不到一小时，自己这个正牌男友的地位，就差点被小舅子给掀了。


    “行吧。”


    池也终于松了口，却没立刻挂断，而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你好好跟我小舅子聊聊。”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聊完，给我透个气儿，我听听是什么大事。”


    桑柠被他那句“小舅子”喊得头皮一麻，不敢再耽搁，胡乱地点了点头，飞快地挂断了视频。


    切断视频的瞬间，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打完一场硬仗，浑身都虚脱了。


    她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接通了桑屿的电话。


    “姐，你干嘛呢？刚才打电话说有事，什么事啊？”桑屿那边依旧是吵吵嚷嚷的背景音，听起来像是刚打完一局游戏，语气里还带着点兴奋。


    桑柠将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掌心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客厅里很安静，衬得她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刚才和池也插科打诨的轻松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她沉默了几秒，才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桑屿，你放弃追初初吧。”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下来，连游戏音效都消失了。


    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足足有五六秒，桑屿那带着强烈震惊和不解的声音才猛地从听筒里传来，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


    “为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姐，你什么意思？初初姐跟你说什么了？她是不是讨厌我了？”


    “她没有讨厌你。”桑呈的声音依旧很平静，这种平静，反而比疾言厉色更让人心慌，“初初只是……不想谈恋爱。”


    “不想谈恋爱？”桑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声音都拔高了八度，“这算什么理由？不想谈可以慢慢来啊！我可以等！我可以等她想谈了为止！”


    “桑屿。”桑柠加重了语气，“你这不是等，是骚扰。”


    “骚扰？”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桑屿心上。


    “我怎么就骚扰了？！我每天给她发早安晚安，提醒她天气变化，她不回我我就不发了，她打游戏我带她上分，她想吃什么我跑半个城去给她买……我做的这些，怎么就成骚扰了？！”


    少年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不甘。


    听着弟弟这番话，桑柠只觉得一阵头疼。


    她就知道，这小子根本没明白问题出在哪儿。


    “桑屿，你做的这些，是在她也对你有好感的前提下，才叫追求。但在她明确拒绝过你之后，你还这么做，就叫负担，叫压力。”


    桑柠耐着性子，试图跟他讲道理。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独角戏。你觉得你付出了很多，很感动，可这些如果不是对方想要的，那就只感动了你自己。”


    “我……”桑屿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电话那头，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桑柠知道，这些话对他来说可能有些残忍，但长痛不如短痛。


    她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


    “小屿，初初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希望你们两个都好好的。”


    “大学的时候，初初受过很重的情伤，那道坎，她到现在都没迈过去。她现在就像一只刺猬，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任何人的靠近对她来说都是一种试探和负担。你越是热情，她就躲得越远。”


    “你真的喜欢她，就应该尊重她的想法，给她时间和空间，而不是用你自以为是的方式，把她逼到角落里，让她为难，让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甚至……怎么面对我。”


    桑柠的这番话，像是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将桑屿满腔的热情和冲动，浇了个透心凉。


    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足够真诚，足够坚持，总有一天能打动洛云初。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这些行为，在洛云初看来，竟然是负担和压力。


    甚至，还影响到了她和自己姐姐的关系。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


    久到桑柠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


    就在她准备再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桑屿那带着浓重鼻音，沙哑得不像话的声音，才闷闷地传来。


    “姐……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他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桑柠捏着手机，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但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她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刚准备起身去洗漱，手机屏幕又亮了。


    【池也：聊完了？】


    看着这三个字，桑柠才想起，自己还欠着某人一个“透气儿”。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认命地回拨了视频过去。


    电话再次被秒接。


    池也还是那副慵懒的姿态，只是这次，他手上多了个笔记本电脑，正放在腿上敲打着什么。


    看到她，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挑了挑眉。


    “这么快就聊完了？看来我这小舅子，还挺听话。”


    桑柠没说话，只是蔫蔫地看着他。


    池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不对，脸上的调侃瞬间收敛了起来。


    他放下电脑，坐直了身体，眉头微蹙。


    “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没有。”


    桑柠摇了摇头，把脸埋进抱枕里，闷闷地开口，“就是觉得……有点累。”


    处理别人感情问题，比自己画一宿稿子还累。


    看着她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池也的心瞬间就软了。


    他放柔了声音，像是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小朋友。


    “好了，不想了。去洗个热水澡，然后乖乖睡觉。”


    “嗯。”桑柠闷闷地应了一声。


    “明天想吃什么早餐？我给你带过去。”


    “不用了，太麻烦了。”


    “不麻烦。”池也的语气不容置喙，“给自己的女朋友送早餐，天经地义。”


    他又来了。


    桑柠把脸从抱枕里抬起来，看着屏幕里那个一脸认真的男人，心里的那点疲惫和烦躁，好像就这么被他一句话轻易地抚平了。


    “那……我想吃城南那家的蟹黄包。”她吸了吸鼻子，小声提要求。


    “好。”池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明早八点我到楼下等你。”


    “会不会太早……”


    “不早。”池也看着她，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想早点见到你。”


    轰——


    桑柠觉得，自己今晚这脸，就没从红透了的状态里出来过。


    这个男人，怎么就能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这种让人心慌意乱的话？


    她不敢再跟他聊下去，生怕自己的心脏负荷不了。


    “那……那我先去洗漱了，晚安。”


    “等等。”池也叫住她。


    他拿起手机，将镜头缓缓下移。


    桑柠的视线，被迫跟着他的镜头，落在了他敞开的睡袍，和他那双骨节分明、正随意搭在腹肌上的手上。


    “乖乖，”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沙哑又蛊惑。


    “睡前，不给男朋友一个晚安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