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风信子与忏悔信

作品:《被迫上恋综,被电竞大神盯上了!

    【周雅女士】。


    池也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滑动,接通了电话。


    “喂,妈。”


    “阿也啊!”电话那头传来周雅女士中气十足,又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担忧:“我和你爸看你节目直播了,你没事吧?”


    池也靠着冰冷的墙壁,疲惫地闭上眼。


    “我没事。”


    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


    “没事就好。那个桑家的小姑娘,妈妈看着挺好的,你可得好好对人家。你看看你那德性,把人好好一姑娘气成什么样了!”


    周雅的数落通过电波清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打着池也本就脆弱的神经。


    “妈,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呀你!你可得好好跟人道歉啊,真心实意的那种,别想着耍小心思躲过,感情里最忌讳的就是虚假了。”


    “我一开始就想着道歉了,可是妈……她现在不愿见我了……”


    周雅听完一顿,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坐在一旁的池振国突然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啧啧啧,真是没出息,追个媳妇都能把人气跑了!”


    周雅瞪了一眼池振国,随后试探性建议道:“阿也,在感情里,你不能总是以你自己的想法为主,你得知道人家姑娘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随手将面膜揭下,继续说道:”你要知她所喜,成她所想。感情里,一时的霸道是情趣,总是霸道,对方压力会很大。你好好想想。”


    池也听完自家母亲的话后陷入几秒的沉思,然后声音暗哑地回了个“好”。


    他疲惫地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一旁,整个人重重地陷进被子里。


    他感觉自己像一艘在风暴中迷航的破船,所有人都站在岸上朝他喊话,可他连掌舵的力气都没有了。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又亮了一下,依然停留在桑屿发来信息页面。


    【桑屿:池也,我姐从小就胆子小,她能主动去找你,已经用了她全部的勇气。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桑屿:虽然你是我偶像,但这是两码事,你让我姐伤心,你就要给我哄好了,不然我跟你没完!】


    未来小舅子。


    池也盯着那个头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现在还有什么资格。


    可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稻草了。


    他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悬了许久,才用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敲下一行字。


    【池也:对不起。】


    【池也:但还是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不那么难过?】


    消息发出去,如石沉大海。


    池也死死盯着屏幕,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屏幕终于亮起。


    【桑屿:你现在知道问我了?】


    【桑屿:我姐她……最讨厌别人不信任她。】


    “不信任”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池也的心脏。他想起了姐姐的话,想起了桑柠在影音室里那双失望的眼睛,胸口一阵钝痛。


    他追问。


    【池也:她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这一次,桑屿沉默了更久。久到池也以为他不会再回复,心脏也跟着一点点沉入冰窖。


    【桑屿:我姐她,不是一直都这么……社恐的。】


    【桑屿:她小时候虽然有点内向,但是很爱笑,虽然大多数时候喜欢自己待着一个人画画看书,但也会跟同学一起玩。】


    【桑屿:直到她初二我小学六年级那年。】


    池也的呼吸屏住了,他下意识地从床上坐直,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桑屿:爸爸被分派到临市的庆大教学,妈妈也为了评职称需要长时间待在医院,就把我和姐姐送回姥姥家上学,为了不给亲戚们添麻烦,就给我们办理了住校,想着一个学期就把我们接回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桑屿:因为是转校生,加上内向,所以我姐那会儿基本上没有朋友,当时有几个女生嫉妒她长得好看,成绩又好,一开始打着跟她交朋友的旗号接近她,后面就开始造谣,说她品行不端,甚至造谣她乱搞男女关系,还联合全班同学孤立她。】


    池也的瞳孔猛地一缩,握着手机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泛白。


    【桑屿:一开始是言语霸凌,到后面直接演变成行为霸凌,她们把她要参赛的画撕掉,往她书包里倒垃圾,把她锁在厕所里……】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池也脸上,那些冰冷的文字仿佛化作一幕幕真实的、残酷的画面在他眼前上演。


    十四岁的桑柠,被撕碎的画稿,充满垃圾的书包,冰冷黑暗的厕所……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他猛地干呕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


    【桑屿:她那时候才十四岁,她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说是朋友的人今天是带头孤立她的霸凌者。她试着去解释,去求助,甚至自证,可是没人信她,也没人帮她。】


    “没人信她……”池也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终于明白,自己那句充满猜忌的质问,那副审判罪犯般的眼神,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那不是一次简单的误会,那是将她拖回了最黑暗的深渊,让她再次体验了那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孤立无援的绝望。


    【桑屿:从那以后,她才开始害怕跟人对视,害怕主动社交,把自己彻底关了起来,只有画画和网络是她的出口。】


    【桑屿:我们一家人花了很长时间,才让她稍微打开一点心门。如果不是我偷偷地给她报了名,我爸妈又逼着她,她根本不会出现在这个节目里。她能鼓起勇气上这个节目,去主动找你,你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吗?】


    【桑屿:可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以为你和那些人不一样的。】


    最后一条信息,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池也的心脏上,将他所有的自尊和辩解砸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她那份小心翼翼的背后,是怎样一道深不见底的伤疤。


    也终于明白,她鼓起勇气走进影音室,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直视他,质问他,是耗费了多大的力气。


    而他,用最愚蠢、最伤人的方式,亲手将她推了回去。


    悔恨,铺天盖地。


    他想起了她写的那些同人文。那个笔名叫“三木又”的女孩,笔下的世界热烈、大胆、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爱与冲撞。


    那才是她。


    那才是被困在厚厚躯壳之下,真正的桑柠。


    她不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她是一团被现实浇熄,却仍在内心深处燃烧的火焰。


    而他,却只看到了她表面的怯懦,用自以为是的保护和占有,企图将那团火苗彻底圈禁。


    真诚,平等,信任。


    姐姐的话在耳边回响。


    他一样都没做到。


    这一夜,池也再没有合眼。


    窗外的夜色由浓转淡,天际泛起鱼肚白的微光。


    他终于从床上坐起,走到书桌前,拉开了抽屉。


    他拿出了一张信纸,一支笔。


    昏黄的台灯下,他开始下笔。


    笔尖落在纸上,却迟迟无法写下第一个字。他想说对不起,又觉得这三个字轻飘飘的,是对她所受伤害的亵渎。


    他写了初见。


    写了小屋门前风铃晃动,她推门而入,那一声软糯的“大家好”如何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他心上。


    他剖析自己。


    剖析那可笑又伤人的占有欲和嫉妒心。


    他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像在用刀尖雕刻自己的灵魂,将那些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阴暗和不堪,一笔一划,毫无保留地摊开在纸上。


    这不仅仅是一封道歉信。


    还是一份迟到的,完整的自我介绍。


    他想让她看见,一个褪去所有光环,一身不堪,最真实的池也。


    天光大亮。


    池也放下笔,将写满字的信纸,仔细折好,放进一个淡绿色的信封里。


    他起身走出房间,脚步很轻。


    经过庭院时,他停下脚步,在晨光中,折下了一枝盛开的紫色风信子。


    来到桑柠的房门前。


    他没有敲门,只是弯下腰,将那封承载着他所有悔恨与剖白的信,连同那枝带着晨露的风信子,轻轻地放在了门口的地毯上。


    然后,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